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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荣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那幅画。

“老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怎么,经过这阵子熏陶,也长出艺术细胞了?”苏明远踱步过来,笑着打趣道。

“哎,老苏你看你,”老周摆摆手,“咱都认识多少年了,谁不知道我就是个只会赚钱的大老粗,哪懂这些玩意儿啊。”一旁的几人听了,都会心一笑。

“行了,”苏明远抬手看了看表,“今晚约了几位老板吃饭,时间差不多了。小吴,去把车开上来吧,咱们该动身了。”

“好的,苏老板。”小吴点头应声,转身快步走向地下车库。

老周与洪小姐、苏晴点头道别后,便随苏明远一同离开了美术馆。

送走苏明远和苏晴,洪小姐咔哒一声反锁了美术馆的大门,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立刻拨通了李明宇的电话。

“明宇,周启荣很快会去找白溪月了,”洪小姐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今晚就去她家,务必把资料拿到手。”

洪小姐的意图昭然若揭——她要利用当年周启荣强奸未成年少女白溪月的旧事,将他彻底拉下马。因此,当苏晴找上门来,提出想要购买白溪月的毕业作品时,洪小姐心中的念,瞬间涌上心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很清楚其中的代价:一旦让周启荣知道了白溪月的存在,他绝不会放过她,那女人凶多吉少。然而,为了摧毁星耀集团,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洪小姐冷酷地盘算着:这次牺牲的是白溪月,或许有一天,轮到的就是她自己了。这条通往深渊的路上,是她自己也逃不掉命运。

清北市的李明宇刚挂了洪小姐的电话,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清北市城中区白溪月的家。

“白老师,您在家吗?”李明宇站在院门外,提高了音量,“我是李明宇!今天正好路过这边,想问问……关于当年孤儿院的资料,您这边方便给我吗?”

屋内的白溪月闻声,警惕地从窗帘缝隙向外瞥了一眼。确认是李明宇后,她才走出屋子,打开了院门。

“明宇呀,请进吧。”她将李明宇让进屋内。

“请坐。”白溪月示意他在客厅沙发坐下,自己则转身走进了紧邻客厅、兼作女儿卧室的房间。她动作利落地打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铁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档案袋,回到客厅,径直交到了李明宇手中。

李明宇迅速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目光扫过,他瞬间屏住了呼吸——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上面赫然写着女儿“白溪宁”和“周启荣”的名字。

“白老师,这是……?”李明宇抬起头。

“这是我女儿白溪宁,和那个畜生周启荣的亲子鉴定报告。”白溪月的语气异常平静,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当年……是周启荣带着我女儿去做的。这份复印件,是我偷偷留下的。”

李明宇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整理好,收进档案袋。他转向白溪月,目光坚定,声音沉稳而有力:“白老师,您放心。我和洪小姐这边,一定会让那个伤害您和宁宁的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窗外愈发浓重的夜色,“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和宁宁休息了,告辞。”

白溪月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李明宇的身影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直至消失不见。

她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回到卧室。悄无声息地坐在女儿床边,她伸出手,指尖无比温柔地拂过白溪宁熟睡中柔软的发丝。凝视着女儿恬静的睡颜,白溪月的声音低缓而清晰,如同刻进夜色里的誓言:

“宁宁,那个伤害我们的恶魔……很快,就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李明宇离开城中村,立刻拦车赶往政法大学。

车在政法大学庄严肃穆的校门前停下。李明宇快步下车,目光迅速锁定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顾晓妍。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走上前,将那份无比珍贵的亲子鉴定报告,郑重地交到了顾晓妍手上。

李明宇深知:专业的事,必须交给专业的人。这份沉甸甸的资料,在他手里或许只是几张无法发挥效力的废纸;但一旦落入顾晓妍这位法律专家的手中,它便拥有了雷霆万钧的力量——极有可能化作一柄锋利的尖刀,精准地、致命地,直刺周启荣的心脏。

几天后,一个噩耗在清北市城中区的村口传开——白溪月出事了。

清晨四点多,天刚蒙蒙亮,习惯早起锻炼的老人们陆续走出家门。行至村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一辆自行车倒在地上,旁边,白溪月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

“这……这不是白老师吗?”一位大妈颤声惊呼。

“老天爷,她怎么……死在这儿了?”另一位老人难以置信地低语。

围观人群中,有人小声补充着自己听来的消息:“听说昨天晚上,有个醉鬼,撞见她骑车回来……见色起意,上去就拦住了自行车,想干那龌龊事。白老师性子烈,死活不肯答应……”说话的人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忍,“那男的急了眼,把啤酒瓶往墙上狠狠一摔!攥着剩下那半截带着锋利茬口的瓶子,就对着白老师比划威胁……”

“唉,结果拉扯推搡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接上,带着惋惜,“那破酒瓶子,不知怎么就……捅进白老师身体里了!那畜生一看闯下大祸,酒也吓醒了,撒腿就跑,这会儿早就不知所踪了。”

“咱们这破地方,连个监控探头都没有……”最开始说话的大妈摇头叹气,“这要是个外村人干的,上哪儿找去啊?”

“是啊……”人群中响起一片沉重的附和。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笼罩了清晨的村口,只剩下压抑的叹息和清晨微凉的风。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别堵在这儿!”

两名刑警拨开层层人群,硬挤出一条通道。刑警队长郑渡走在最前面,目光像冰渣子,扫过地上那具已经僵透的尸体。

他蹲下身,从头到脚,一寸不落,把白溪月看了个遍——

白衬衣被血染成暗红,像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画;胸口处,碎玻璃还嵌在皮肉里,反射着清晨的第一缕灰光;指甲缝里嵌着泥土与几道新鲜的抓痕;右脚的鞋掉了,袜子半褪,脚踝外侧有半枚模糊的鞋印。

“什么情况?”郑队起身,摘了手套,声音不高,却压得在场人心里一紧。

“死者白溪月,女,30岁,清北市第一美院油画系讲师。”法医小赵把记录本翻得哗哗响,“昨晚21:30 离校,骑自行车返回城中区出租屋。据目击者口述,村口曾出现一名醉酒男子,疑似性侵未遂,搏斗中用破碎啤酒瓶刺中死者左胸,导致主动脉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推断为昨夜 22:15 至 22:45 之间。更详细结论,要等回实验室做全面解剖。”

郑队嗯”了一声,回头望向那条被晨雾吞没的进村小路——没有监控,没有路灯,只有两道浅浅的车辙被血泊泡得发胀。

眼下,一切还只是村口巷尾的“听说”。

可无论真相最终落在哪里,流程就是流程——人死在辖区,单位必须第一时间知情。

白溪月遇害的第二天清晨,七点五十八分,清北市第一美院的保安老赵刚把电动伸缩门拉开一条缝,就听见“呜——呜——”由远及近的警笛。两辆蓝白涂装的警车闪着红蓝爆闪,直接刹到校门口。

车门几乎同时弹开,市刑侦支队大队长郑国锋率先下车。他今天没穿便装,藏青色执勤服熨得笔挺,警衔与警号在晨光下冷得晃眼。身后跟着内勤女警小姜和痕检员老魏,三个人一句话没说,却自带静默气场。

郑国锋抬眼看了看校门上“清北市第一美术学院”八个漆金大字,低头理了理手套,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保安亭里对讲机都收进去:

“同志,市局刑侦支队,找贵校党委和人事处——通报命案。”

郑国锋刑警队长神情严肃,开门见山:“您好,校长。我是市刑警队队长郑国锋。关于油画系遇害教师白溪月,我想向您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校长点点头,带着惋惜回忆道:“白老师啊……她原本就是我们美院的学生。从入学那会儿起,性格就极度内向,几乎不和人交谈。大学四年,除了画画,就是偶尔和老师请教绘画技巧,基本没什么其他的社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四毕业时,她的绘画才华非常出众,但……那样的性格,在外界找工作确实困难。学校爱惜人才,不忍心埋没她的天赋,就主动和她商量,问她是否愿意留校任教。就这样,她留在了美院,成为油画系老师。这份工作既解决了她的温饱,也让她能继续心无旁骛地画下去。”

郑国锋敏锐地捕捉着信息,紧接着问:“您知道在学校里,谁和白老师关系比较亲近吗?”

“这……”校长一时语塞,面露难色,显然没有答案。

一旁的教导主任适时地提醒道:“校长,程彦哲……我亲眼看到过好几次,白老师私下给他‘开小灶’,额外指导他画画。”

“程彦哲?”郑国锋目光锐利地转向主任,“主任,您说的这位程彦哲是?”

校长接过话头解释道:“程彦哲是我们油画系大二的学生。他是个……嗯,极其罕见的天才型学生。但他基本不按课表上课,总是一个人在画室里默默地画画。”

郑国锋果断起身,黑色公文包无声地夹在臂弯:“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吗?”

“行,”主任也站了起来,“这个时间,他应该就在2号教学楼的第一画室。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说着,她先拉开了校长室的门。

抵达第一画室门口,郑国锋的目光瞬间被窗边的身影攫住。

一个清秀的少年静坐在巨大的画布前。此刻,窗外午后的阳光汹涌地穿透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的侧脸上。那光芒如此纯粹而强烈,模糊了边界——是少年自身散发的气质光华?还是阳光在这一刻独独赋予他的神圣加冕?在郑国锋眼中,画布、画笔、画板、少年,乃至那束金黄的光线,所有元素都交融、晕染,不可思议地凝结成一个只有在梦境深处才会浮现的、恍若隔世的幻境。

“叩、叩、叩。”

教导主任的敲门声打破了凝固的时间。

程彦哲闻声,缓缓抬起头,视线投向门口。

“程彦哲,这位是市刑警队的郑队长,他想了解一些关于白溪月老师的事情。”主任说完,识趣地补充道,“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们谈。”随即转身离开。

这简短而现实的对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静谧的湖面,瞬间将郑国锋眼前那层迷离的滤镜击得粉碎。他猛地被拽回现实。

眼前,只有空旷冷清的画室。一个美院的学生,独自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室内没有开灯,从巨大落地窗涌入的阳光,早已将这片空间填满,亮得刺眼。

郑国锋走上前,主动伸出手,声音沉稳而清晰:“你好,同学。我是市刑警队队长郑国锋。”

“郑队长,您好。”程彦哲回应道,声音平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郑国锋环视了一下空旷的画室,就近选了一张靠近程彦哲的椅子坐下。他熟练地拉开黑色公文包的拉链,从中取出刑侦专用的笔记本,然后“咔哒”一声按下笔尖。

目光落在少年专注的背影上,郑国锋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程彦哲同学,白溪月白老师,昨天晚上在回家路上,遇害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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