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谷的天，是灰的。
不是寻常阴天的铅灰，是被虚无气息染透的、带着腐朽感的死灰。张天石三人落在谷口时，最先闻到的不是记忆中雾灵族特有的清冽草木香，而是一股刺鼻的腥甜——那是雾灵本源被污染后，灵韵消散时渗出的“血味”。
谷口原本立着三道由雾灵之力凝聚的“雾灵关”，此刻只剩下最外侧一道残垣断壁。淡白色的雾霭像濒死的游丝，缠绕在断裂的关隘上，每一缕都透着虚弱的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关隘内侧的地面上，散落着数片灰黑色的鳞片，那是雾灵虚无体的残骸，鳞片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淡青色的雾灵血——属于雾灵族弟子的血。
“清瑶姐姐！”雷灵的声音发颤，刚要冲进去，就被张天石拽住了手腕。
“别冲动。”张天石的眼神凝重，斩魔剑斜指地面，剑柄上的符文在灰光下泛着微弱的莹光，“你看关隘后的雾气。”
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关隘后方的雾灵谷腹地，已经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笼罩，雾气中隐约有扭曲的影子在蠕动，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声，那是被虚无气息彻底吞噬的雾灵虚无体，数量远比雷霆祭坛的多。更可怕的是，雾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谷口蔓延，所过之处，原本青翠的草木瞬间枯萎，化作灰黑色的粉末。
林婉儿扶着一棵枯树站稳，指尖凝聚的星力刚探入雾气，就像被强酸腐蚀般瞬间消散，她脸色一白，闷哼一声：“这雾气里的虚无之力，比雷霆祭坛的强三倍不止，还带着雾灵之力的特性，能渗透灵力护罩。”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的惨叫从雾气深处传来，紧接着是雾灵之力爆发的微弱青光，随即又被灰黑色雾气彻底吞没。
“是族里的弟子！”雷灵的眼睛红了，周身的雷光开始躁动，“我们不能再等了！”
张天石点头，将双脉晶石贴在林婉儿掌心：“你用星力护住自己，我和雷灵开路。雷灵，你的雷霆之力能净化虚无体，但别用尽全力，保留体力应对里面的危机。”
“知道！”雷灵应了一声，周身的紫金色雷光暴涨，化作一道雷霆护盾，将三人笼罩其中。张天石则将守脉者之力灌注斩魔剑，剑身虽未亮起，却散发出一股至刚至纯的气息，剑刃划过空气，竟将身前的灰黑色雾气撕开一道口子。
三人踏着残碎的雾灵关，冲进了灰雾之中。
刚进入雾气，能见度就降到了不足三尺。耳边充斥着虚无体的嘶吼、弟子的惨叫，还有雾灵本源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震颤声。张天石走在最前，斩魔剑每一次挥砍，都能劈中隐藏在雾中的虚无体——那些怪物形似雾灵，却浑身覆盖着灰黑色的鳞片，眼睛是两个黑洞，口中淌着腐蚀性的黑水，被剑刃劈中后，身体会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却留下一股更浓的腥甜。
“这边！”林婉儿突然开口，指尖指向左侧，“我能感觉到清瑶的气息，在那个方向，还有……玄松真人的气息！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张天石立刻改变方向，雷灵的雷霆护盾不断扩大，将沿途零散的虚无体逼退。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一片倒塌的木屋——那是雾灵族在秘境入口处搭建的值守点，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木屋的梁柱上还缠着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血色的小花，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废墟中央，一道淡青色的光罩正在苦苦支撑。光罩内，苏清瑶半跪在地，嘴角挂着血迹，原本洁白的雾灵族服饰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的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她的身边，围着十几个幸存的雾灵族弟子，大多都受了伤，靠在彼此身上，眼中满是恐惧。光罩外，十几只体型更大的虚无体正在疯狂撞击，每一次撞击，光罩都会黯淡一分，青色的光纹上布满了裂纹。
“清瑶！”张天石大喊一声，纵身跃起，斩魔剑带着金黑双色的灵力，狠狠劈向最靠近光罩的一只虚无体。那虚无体体型如同猛虎，背上长着一对残破的翅膀，被剑刃劈中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崩解成黑烟。
苏清瑶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到张天石三人，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天石！婉儿！你们终于来了！”
雷灵紧随其后，双手结印，一道紫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劈在虚无体群中，瞬间炸飞了三只虚无体。“清瑶姐姐，我们来帮你！”
张天石落在光罩旁，守脉者之力注入光罩，原本黯淡的青色光罩瞬间亮起，裂纹开始缓慢修复。苏清瑶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声音虚弱：“秘境入口……已经彻底崩塌了，虚无体从裂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玄松前辈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被一只巨大的虚无领主拖进了秘境深处，我……我没能救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婉儿蹲下身，将一颗疗伤丹药递给苏清瑶，“玄松真人的气息还在，我们会找到他的。现在先解决这些虚无体，带弟子们离开这里。”
苏清瑶点点头，服下丹药，体内的雾灵之力开始缓慢恢复。她站起身，双手结印，青色的雾灵之力注入光罩，与张天石的守脉者之力融合，光罩瞬间扩大，将废墟周围的虚无体全部笼罩在内。
“雷灵，用雷霆之力净化它们！”张天石喊道。
雷灵应了一声，周身的雷光暴涨，化作无数道细小的雷霆，如同一张大网，笼罩住光罩内的虚无体。紫金色的雷霆落在虚无体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虚无体们开始疯狂挣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张天石则提着斩魔剑，游走在光罩边缘，将试图从外面冲进来的虚无体一一斩杀。林婉儿则站在苏清瑶身边，指尖的星力不断探查着秘境深处的气息，眉头越皱越紧：“秘境深处的虚无气息越来越浓了，而且……我能感觉到雾灵本源的波动，很不稳定，像是随时都会彻底崩解。天玑碎片的下半部分，应该就在本源核心处，但现在被虚无之力死死包裹着，根本无法靠近。”
苏清瑶脸色苍白：“雾灵本源是雾灵族的根基，若是本源崩解，整个雾灵谷都会变成一片死域，族里的弟子……”
“不会的。”张天石斩钉截铁地说，一剑劈开最后一只虚无体，“我们会净化本源，保住雾灵谷。现在，你先带弟子们退到谷口，那里相对安全，我和婉儿、雷灵去秘境深处找玄松真人和天玑碎片。”
“我也去！”苏清瑶立刻说道，眼中满是坚定，“我是雾灵族的少主，本源出事，我不能退缩！而且，我对秘境的地形熟悉，能帮你们更快找到本源核心。”
张天石看着她，知道她心意已决，便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遇到危险，立刻退到后面，不许逞强。”
苏清瑶用力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弟子们说道：“你们听着，现在跟着大长老的弟子阿雾，退到谷口的安全地带，等我们回来。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离开安全区，保护好自己。”
“少主，我们也想跟你一起去！”一个年轻的弟子喊道。
“不行！”苏清瑶厉声说道，“你们的任务是活下去，雾灵族的未来，需要你们。快走！”
弟子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苏清瑶的命令，跟着阿雾，朝着谷口退去。
待弟子们走远，苏清瑶转身，看向秘境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秘境入口崩塌后，形成了一条通往本源核心的裂缝，玄松前辈就是被虚无领主拖进了裂缝。那条裂缝里，全是被污染的雾灵之力，还有无数虚无体，我们要小心。”
张天石点头，将斩魔剑横在身前：“走吧。雷灵，你跟在我身后，用雷霆之力清路；婉儿，你和清瑶走在中间，注意探查周围的气息；清瑶，你负责指引方向。”
四人不再耽搁，朝着秘境深处的裂缝走去。沿途的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中的腥甜气息也越来越重，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踩上去像踩在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能看到散落的雾灵族弟子的遗物，还有虚无体的残骸，让气氛变得愈发沉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宽约丈余，深不见底，里面不断涌出灰黑色的雾气，伴随着虚无体的嘶吼声。裂缝边缘的地面上，残留着一道淡金色的符文，那是玄松真人的道家符文，符文已经变得黯淡，边缘还沾着血迹。
“玄松前辈的符文！”林婉儿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符文，“符文还没有完全消散，说明他刚被拖进去没多久。”
苏清瑶指着裂缝深处：“虚无领主就从这里出来的，体型有两丈多高，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还能操控被污染的雾灵藤蔓，玄松前辈就是被它的藤蔓缠住，拖进了裂缝。”
张天石看向裂缝，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裂缝下面就是通往本源核心的路？”
“是。”苏清瑶点头，“裂缝连接着秘境的地下通道，通道尽头就是本源核心所在的地宫。”
雷灵握紧拳头，周身的雷光开始躁动：“那我们快下去！不然玄松前辈就危险了！”
张天石刚要点头，林婉儿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脸色苍白：“等等！裂缝里……有一股很恐怖的气息，比虚无领主还要强，像是……虚无之核的气息！”
虚无之核？
张天石的瞳孔骤缩。之前他就猜测，虚无尊主的本体可能就是虚无之核，现在裂缝里出现虚无之核的气息，难道虚无之核的碎片，就藏在雾灵本源的核心处？
“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都必须下去。”张天石深吸一口气，将双脉晶石递给林婉儿，“婉儿，你把晶石带在身上，能增强星力，抵御虚无之力。清瑶，你用雾灵之力护住自己和婉儿，雷灵，你跟我走在前面，一旦遇到危险，立刻用雷霆之力攻击。”
三人都点了点头。
张天石率先纵身跃入裂缝，斩魔剑在手中亮起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裂缝内壁很陡峭，布满了湿滑的苔藓，下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还有虚无体的嘶吼声。他稳稳地落在通道底部，抬头看向上方，雷灵、林婉儿和苏清瑶依次跳了下来。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张天石剑身上的微光，还有雷灵周身的雷光，能照亮一小块区域。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长满了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的血色小花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小心这些藤蔓，它们会主动攻击人。”苏清瑶提醒道，“之前有弟子被藤蔓缠住，瞬间就被吸干了雾灵之力。”
雷灵立刻释放出几道细小的雷霆，劈在藤蔓上，藤蔓瞬间蜷缩起来，化作灰黑色的粉末。“有我在，这些东西伤不到我们！”
四人沿着通道往前走，通道越来越宽，前方的光线也越来越亮——不是自然光，而是灰黑色雾气中透出的、带着腐朽感的暗光。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通道尽头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地宫。
地宫的顶部镶嵌着无数颗发光的晶石，原本应该是淡青色的，此刻却被灰黑色的雾气覆盖，只发出微弱的暗光。地宫中央，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缠绕着淡青色的雾霭，那是雾灵本源的核心，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灰黑色虚无之力包裹着，石柱上的雾灵图腾已经变得模糊，只剩下几道微弱的青光在挣扎。
本源核心的旁边，躺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玄松真人。他浑身是伤，道袍被撕裂，嘴角挂着血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周身的道家灵力几乎消散殆尽。一只体型巨大的虚无领主正守在他身边，那领主身高两丈有余，浑身覆盖着暗黑色的鳞片，背上长着一对残破的翅膀，爪子上还缠着几道断裂的藤蔓，正是之前拖走玄松真人的那只。
而在本源核心的顶端，隐约能看到一块淡蓝色的晶石，被虚无之力死死包裹着，晶石表面雕刻着星轨纹路，正是星枢石碎片“天玑”的下半部分！
“玄松前辈！”林婉儿惊呼一声，刚要冲过去，就被张天石拦住了。
“别冲动！”张天石的声音低沉，“你看那虚无领主的眼睛。”
林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虚无领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淡金色的光芒，那光芒……竟与虚无之核的气息一模一样！
“它被虚无之核的力量控制了！”林婉儿脸色大变，“它不是普通的虚无领主，而是虚无之核的‘傀儡’！”
就在这时，虚无领主突然转过头，看向四人，眼中的淡金色光芒暴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周身的虚无之力疯狂涌动，朝着四人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