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失聪者的反击
在反复模拟乐谱的能量流动时，她发现，当七个特定的、被篡改得最为严重的音阶被同时、以完全错误的音高和节奏演奏出来时，整个精密的声波编码系统会产生一个极其短暂的、却足以导致全局崩溃的逻辑悖论。
这七个“错误音阶”，就像是这个完美谎言程序中的七个致命漏洞。
同时触发它们，会引发编码指令的自我冲突与能量回路的短路，足以在瞬间瓦解那试图植入听众体内的能量通道。
甚至可能对作为中转节点的第七排幽灵和背后的真空死神造成反噬。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七个音阶散布在不同的声部、不同的时间点，需要七位演奏者，或者一位拥有七只手、能够同时处理七条独立旋律线的怪物，在精确到毫秒的同一瞬间，将其奏响。
唯一的希望，似乎落在了那冤魂和声团身上。
他们由七位音乐家的灵魂构成，对音乐有着本能的执着，且对星纹教会充满仇恨。
他们能否被引导，在关键时刻，成为那七个“错误”的执行者？
莱亚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艾米和马库斯。
最终的舞台已经搭好。真相残酷得令人发指，但反击的方法也同样清晰而极端。
她们要在那场为她们准备的、旨在将无数听众转化为容器的终极安魂曲演出中，植入七个致命的“错误”。
用这由谎言自身漏洞构成的匕首，刺向敌人的心脏。
安魂曲的真相是奴役，而破解这奴役的，将是七个同时响起的、不谐的“噪音”。
“安魂曲的真相”与那唯一的、近乎不可能的破解之法，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双胞胎心头。
七个同时奏响的错误音阶，需要七位心意相通的执行者。
而她们目前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那充满痛苦与仇恨、极不稳定的冤魂和声团。
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就在她们近乎绝望地筹划时，马库斯，那位一直沉浸在寂静世界中的调音师，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振动画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他们听不见谎言。”
他指的是那些因星纹教会音乐而失聪的受害者们。
奥托·克伦佩勒的乐评导致的大规模失聪事件，以及后续演出中出现的零星案例，使得维也纳及其周边聚集了一批因接触星纹教会力量而永久或暂时失去听觉的人。
马库斯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构想：
这些失聪者，他们被剥夺了听觉，也因此免疫了星纹教会基于声音的洗脑编码和能量引导。
他们如同在一片声波风暴中，置身于绝对宁静的风眼。
而他们对振动——声音的物理本质——往往比常人更为敏感。
能否将他们组织起来，不是作为听众，而是作为一股纯粹的、物理性的干扰力量？
马库斯利用他的声望和网络，秘密联系了这些受害者。
出乎意料，响应者甚众。
他们饱受失聪之苦，并对导致他们如此境地的星纹教会充满愤怒与恐惧。
当得知教会还有更庞大的阴谋时，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蔓延。
在马库斯的指导下，他们在郊外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开始了秘密训练。
训练的内容不是听音，而是感受和制造振动。
他们赤脚站在地板上，通过跺脚、用手掌拍击身体、甚至使用特制的低频振荡器，学习如何同步制造出强大的、协调一致的集体震波。
马库斯将自己对声音物理本质的理解倾囊相授，教导他们如何将个人的微弱震动，通过精妙的时机和力度控制，汇聚成一股足以干扰现实环境的合力。
他们组成一个紧密的圆阵，称之为“静默方阵”。
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最终演出中演奏音乐，而是在关键时刻，用他们同步踏出的脚步、拍击的节奏，制造出强烈的地面震波和低频冲击。
用以干扰音乐厅内的声场稳定，尤其是针对第七排幽灵乐团和真空黑影赖以存在的那个精密的能量共鸣结构。
这是一种纯粹的、物理层面的“噪音”攻击，针对的是敌人超自然力量的“物理载体”。
最终演出的日子来临。
地点是星纹教会控制下的一座古老、经过特殊声学改造的音乐厅，据说是其重要仪式场所。
观众席座无虚席，其中不知有多少即将被转化为“能量容器”的无辜者。
第七排，空位之上，那些透明的幽灵乐手轮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仿佛在期待着最终的“盛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艾米和莱亚站在后台，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
艾米腹中的黑胶唱片胎动剧烈，手腕的刺青灼痛难当。
莱亚眼中的五线谱纹路仿佛要燃烧起来。
演出开始。
扭曲的《安魂曲》响起，强大的能量场开始笼罩整个音乐厅。
艾米和莱亚按照计划，在演奏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冤魂和声团的意识，等待着那七个关键音阶的到来。
与此同时，马库斯率领的“静默方阵”已经悄然就位，隐藏在音乐厅下层的基础结构空间中。
他们的脚紧贴着支撑整个大厅的基石。
当乐曲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那试图将听众转化为容器的能量编码即将达到峰值，第七排幽灵乐团发出无声的尖啸，真空黑影的力量在虚空中凝聚时——
莱亚向艾米发出了信号！
艾米猛地拉出一个刺耳的错误音阶，同时用全部意志引导冤魂和声团。
几乎在同一瞬间，地下空间中的马库斯举起了手，然后猛地向下挥落。
“咚！”
一声沉闷却无比巨大的震响，并非来自舞台，而是从音乐厅的地基深处传来。
如同巨人的心跳，穿透了华丽的装饰和厚重的墙壁。
静默方阵的数十名成员，以完美的同步，用尽全身力气同时跺下右脚。
强大的震波如同涟漪般向上扩散，整个音乐厅的地板、墙壁、甚至空气，都为之剧烈一颤。
舞台上，正在进行的《安魂曲》瞬间走调，精密的声场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干扰粗暴地打乱。
第七排那些幽灵乐手的轮廓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闪烁、扭曲！
空气中凝聚的真空死神力量也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溃散的迹象。
干扰成功了！
就在这混乱的巅峰，音乐厅那光洁如镜的木质地板之上，被静默方阵的集体震波所覆盖的区域，突然显露出了发光的纹路。
那不是之前见过的任何契约碎片的磷绿色，而是一种沉静的、如同月辉般的银白色。
纹路迅速蔓延、连接，最终在地板上构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由古老文字写就的句子。
那文字的风格，与第六契约碎片同源，却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近乎怜悯的意味：
“寂静属于生者，喧嚣归于死亡。”
第六契约的隐藏条款！
一直以来，星纹教会和真空死神所宣扬和实践的，是窃取声音、制造寂静，将“寂静”等同于死亡与终结。
而这隐藏条款却彻底颠覆了这一认知——
真正的、充满生命力的寂静，是属于生者的内在领域；
而那死后世界的、被剥夺了一切声音的“寂静”，才是真正的、空洞的“喧嚣”，或者说，是死亡的“噪音”。
星纹教会所追求的，根本不是什么崇高的寂静，而是死亡的喧嚣。
他们将属于生者的内在宁静与死后世界的虚无寂静本末倒置，进行了一场偷换概念的、巨大的欺骗。
这隐藏条款的显现，如同一道真理的闪电，劈开了笼罩在音乐厅上空的谎言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