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青石地面被踩出了浅浅的凹痕，那是近两周来，正伟日复一日练吐纳、走步法留下的痕迹。墙角的沙袋换了新的，表面还留着几处深褐色的拳印——那是气劲凝聚时，不小心砸出的痕迹。
这天凌晨，天还没亮，正伟像往常一样盘膝坐在蒲团上。丹田处的气团已经凝实得像颗鸽卵大的暖玉，随着呼吸轻轻搏动。他按照《基础吐纳术》的最后一页记载，尝试将气团分成三股：一股沉于丹田稳住根本，一股涌向双拳蓄势待发，还有一股顺着经脉流遍四肢百骸，化作护体的屏障。
这是“炼气一层”的关键关窍，他卡了整整三天。前几次要么气团刚分就散，要么涌向双拳的气太急，差点冲破经脉，疼得他冷汗直流。
“意守丹田，气如细丝，分而不散，聚而不滞。”周彤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木架旁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本线装书，书页上的批注是她父亲的字迹——十年前那场战斗后，这些古籍就成了她最珍贵的念想。
正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意。他闭上眼睛，想象丹田的气团是朵含苞的莲花，三股气是三片花瓣，既要舒展，又不能脱离花萼。这一次，气流竟真的温顺起来，像三条听话的小蛇，沿着既定的路线缓缓游走。
“成了！”他猛地睁开眼，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掌心瞬间泛起两团鸡蛋大的白光，气劲鼓荡得衣袖猎猎作响。他下意识地一拳砸向旁边的沙袋，“嘭”的一声闷响，沙袋竟被打得往后凹陷了半尺，里面的细沙簌簌落下，在地面堆起小小的沙丘。
周彤合上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慰的笑意：“比我预想的快了五天。这招叫‘聚气拳’，看似简单，实则要拿捏好气的凝聚度，多一分则伤己，少一分则力弱。”
正伟看着自己微微发烫的拳头，心里又惊又喜。这股力量比之前强了何止一倍？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意念一动，气就能顺着指尖喷出，像无形的利刃。
“光会打沙袋没用。”周彤站起身，从墙角拿起两柄木剑，扔给正伟一柄，“来试试手。实战里，气的收发比凝聚更重要。”
正伟接住木剑，剑柄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痒。他知道周彤的身手——上次在道观，她仅凭一把短剑就逼退了两名魔族影杀卫，剑术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
两人在地下室中央站定。周彤剑尖斜指地面，气息沉稳得像山，黑袍的衣摆在气流中轻轻晃动；正伟则握紧木剑，学着她的样子沉腰立马，掌心的气悄悄凝聚，眼睛紧盯着周彤的肩膀——他记得周彤说过，高手出剑前，肩膀总会有细微的转动。
“小心了。”周彤话音刚落，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木剑带着破风声直刺正伟胸口，剑风扫得他脸颊发麻。正伟慌忙举剑格挡，“当”的一声脆响，两柄木剑撞在一起，他只觉得一股巧劲涌来，手臂发麻，木剑差点脱手。
“太慢。”周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手腕一翻，木剑顺着他的剑脊滑下，剑尖直指他的咽喉，却在离皮肤寸许处停住，“气要跟着剑走，别光顾着硬挡。”
正伟喘着粗气，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彤的气顺着木剑涌来，像条灵活的蛇，缠着他的气劲往回倒卷。他不服气，再次挥剑，这次刻意将气凝聚在剑尖，学着周彤的样子刺出——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带起的风声都比之前凌厉。
周彤微微点头，身影一晃，竟分出两个残影，同时攻向他的左右肩。正伟瞳孔骤缩，体内的气下意识地分成两股，左手掌推出一股气劲逼退左路残影，右手剑则带着白光直刺右路。
“不错。”周彤轻笑一声，残影消散，真身已退到三步之外，“懂得分心用气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地下室里木剑碰撞的脆响不绝于耳。正伟渐渐摸到了门道：气凝聚于剑尖，则快如闪电；气沉于剑身，则稳如磐石；气散于周身，则步法轻盈，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虽然还是频频被周彤的木剑点中肩膀、手臂，但已经能勉强接下她三十招，甚至偶尔能逼得她后退半步。
“停。”周彤突然收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你进步很快，尤其是对气的直觉，比我见过的任何同龄人都强。”
正伟拄着木剑喘气，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却笑得灿烂：“是你让着我吧？我好几次都觉得要被你刺中了，结果你的剑总在最后一刻偏了。”
周彤转过身去收拾木剑，耳根微微泛红：“实战哪有让着的？是你自己反应快。”她没说的是，刚才最后一招，她本可以用巧劲缴械，却在看到正伟眼里的韧劲时，悄悄收了力。
油灯的光透过气劲搅动的气流，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正伟看着周彤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日复一日的修炼，不仅仅是为了变强，更是为了能在未来的战斗里，真正与她并肩，而不是总让她护着自己。
他握紧拳头，掌心的气再次凝聚，比刚才更稳、更沉。地下室的空气里，两股年轻的气劲悄然交织，像两株相互缠绕的藤蔓，在黑暗中向着光的方向，拼命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