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懒散的表情瞬间收敛，只余下专业与自信。
“老爹放心，关于斯芬克斯岛的安保问题，我已经拟定了一套初步的防御方案，代号‘金汤’。
其中包括利用‘天眼’系统进行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在关键航道布置最新型的水下感应式爆雷，并且我已经和多尔玛通过气，他们会……”
“咕啦啦啦啦啦！”
白胡子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笑声，震得整个莫比迪克号都在微微颤动。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他止住笑，看着一脸错愕的韩秋，闪烁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蒂奇那混账小子要是敢来，我这把老骨头，还用不着儿子们替我操心。”
白胡子的话语很平静，却蕴含着足以让大海都为之臣服的力量。
韩秋张了张嘴，把后面一长串关于“三位一体交叉火力网”和“紧急避难所修建方案”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他本身就是大海上最坚不可摧的“金汤”。
“那你叫我来……”韩秋有点摸不着头脑。
白胡子没有直接回答，他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温和地扫过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儿子们，最后重新落回到韩秋身上。
“韩秋，我的儿子。虽然你并不是跟我最久的，也不是最强或者最稳重的……”
他话音没落，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马尔科，眼皮就掀开了一条缝。
“喂，老爹。”
一番队队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为自己和其他老干部抱不平的醋意。
白胡子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但你是让我最放心的。”
马尔科的眼皮彻底耷拉了下去，凤梨头都好像蔫了几分。
韩秋则愣住了。
放心？
这个词从世界最强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分量可太重了。
自己不过是个投机取巧，靠着系统外挂混日子、只想躺平的懒癌晚期患者而已。
“艾斯他们，一个个都像烧红的铁块，宁折不弯。要是他们也能有你一半滑头，我就不用天天担心他们一根筋冲上去送死了。”
“……”
韩秋脸上的那点受宠若惊，瞬间垮了下来。
滑头？
这是夸人吗？这在职业评估里可不是什么好词！
老爹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油嘴滑舌、投机倒把、不是个好东西吧？
他一脸幽怨地看着白胡子，狗狗眼写满了控诉：我为你辛辛苦苦跑业务，你却在背后说我坏话。
“咕啦啦啦啦！”
他伸出蒲扇般巨大的手掌，在韩秋的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那力道出乎意料的温柔，只是让那头蓬松的栗色卷发微微下陷，又很快弹回原样。
“但你这小子......你很能干，韩秋。但是，有时候，多依靠一下家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韩秋愣了半晌。
一股陌生的酸涩感，毫无征兆地从胸口直冲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他最讨厌这种催人泪下的环节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潇洒人设。
“老爹您说笑了。依靠家人当然不丢人，这属于最顶级的内部资源整合！
不过……这个‘依靠’的具体业务范畴，我们是不是可以先签个补充协议？比如说是无息贷款，还是享有优先配给权？
亲父子明算账，为了家族企业的长远发展，流程一定要规范……”
“砰！”
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精准地落在了他蓬松的卷毛上。
马尔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这家伙，看着滑头，其实也挺犟。”
马尔科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纸片，塞进了韩秋的手里。
那纸片带着一丝温热，在接触到韩秋手指的瞬间，就开始轻微地、固执地指向某个方向。
是生命卡。
韩秋愣住了，他看着手心这片薄薄的纸，又抬头看了看马尔科。
“莫比迪克号的船太小了。”
马尔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装不下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生意和你那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移动商铺。”
他的目光转向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无边无际的大海。
“你这家伙，迟早有一天会把地摊摆到玛丽乔亚去，yoi。”
“所以，拿着它。”他指了指韩秋手里的生命卡，
“你注定要去往更大的舞台，去做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别忘了回家的路。”
他捏着那片小小的、不断颤动的纸片，感觉它比自己系统仓库里所有的商品加起来都要沉重。
这玩意儿无法估价，也没有回报率可言。
韩秋张了张嘴，那些习惯性的俏皮话、黑话、烂梗，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低着头，栗色的卷发垂下来，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甲板上很安静，只剩下远处几个醉鬼不成调的鼾声，和海浪拍打船身那富有节奏的声响。
“所以……”
韩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硬扯出来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
“这是……遣散费？”
马尔科终于被他气笑了，抬手又想给他一个爆栗，韩秋慌忙跑掉了。
他跑得飞快，背影甚至有几分狼狈，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
马尔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不坦率的小子，yoi。”
……
韩秋一口气窜回了安全屋。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狂跳。
外面是海贼们的鼾声和大海的呼吸，而门内，是只属于他的，由空调、游戏机和懒人沙发组成的、绝对安全的现代世界。
他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了那张薄薄的生命卡。
在安全屋柔和的灯光下，纸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它依然在轻微地颤动着，执拗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是白胡子的方向。
“搞什么啊……”
“……怎么还搞起情感捆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