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旧体育馆器械库的过程迅捷而无声，林夕与陆子昂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在确定无人追踪后，于一条僻静的小径分道扬镳，没有任何交流。默契在危险的境地下达成，无需多言。
林夕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绕到图书馆后身，在一处监控死角的长椅上坐下。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因紧张和高速思考而微微发热的脸颊。她摊开手掌，那个小小的黑色存储设备静静躺在掌心，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
苏沫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因与陆子昂达成危险同盟而生出的那一丝掌控感。局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苏沫听到了多少？她是否录了音？她会选择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抛出这个炸弹？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但林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开始飞速重构应对方案。
首先，苏沫没有当场现身揭穿，意味着她暂时不打算将事情闹到台面上。她可能想将这份“证据”作为杀手锏，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或者……她另有图谋，比如，借此要挟。
其次，她与陆子昂的“同盟”关系已然暴露，这固然是劣势，但也未尝不能加以利用。苏沫会因此更加忌惮，因为陆子昂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破坏力极强的变量。
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这个U盘，必须立刻发挥其最大价值。
林夕拿出一个不记名的备用手机，插入U盘。快速浏览着陆子昂收集到的信息——不仅仅是“青松科技”备用技术员的黑料和系统后门证据，还有一些零散的、关于苏沫项目组内部沟通的片段，显示苏沫为了推进项目，曾向校董会的一位成员做过某些未公开的承诺。
这些信息，足够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了。
她将关键内容加密备份，然后仔细清除了U盘上的使用痕迹。接着，她利用图书馆微弱的公共wiFi信号，通过数层跳板代理，将部分关于“青松科技”系统后门的技术证据，匿名发送到了校董会负责信息化建设监督的一个非公开邮箱。发送时间，设定在明天上午九点整，恰是工作日开始的时候。
做完这一切，她销毁了SIm卡，将备用手机和U盘分别藏匿在预先找好的不同地点。如同一个谨慎的间谍，清理掉所有可能被追踪的痕迹。
然后，她像个普通晚归的学生一样，平静地走回宿舍。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冰冷的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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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暗流开始涌动。
先是“青松科技”负责对接弥海项目的区域经理，在晨会开始前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学生会办公室，脸色难看地与苏沫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闭门谈话。随后，苏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前往行政楼，显然是去应对突如其来的“技术后门”质询。
林夕坐在图书馆的老位置，透过窗户，远远看到苏沫离开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这只是开胃菜。
上午的课程，她依旧认真听讲，笔记工整，仿佛周遭的一切与她无关。偶尔有同学投来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她也只是回以淡淡的、带着疏离的微笑。
午休时分，她“偶遇”了正从行政楼出来的学生会宣传部长，一位以八卦和藏不住话着称的学姐。
“学姐，苏沫学姐没事吧？早上看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林夕递过去一瓶刚买的饮料，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宣传部长接过饮料，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唉，别提了！也不知道是谁捅出去的，‘青松科技’那边好像出了什么技术漏洞，被校董会知道了，苏沫正焦头烂额呢！江辰学长也被叫去问话了。”
林夕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这样？那项目会不会受影响？”
“影响肯定有啊，听说校董会很不满，觉得我们前期调研不充分。”宣传部长撇撇嘴，“苏沫这次，怕是有点麻烦喽。”
林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情报已经拿到，效果符合预期。校董会的施压，项目的停滞，以及由此引发的对苏沫能力的质疑，这些压力会一层层传递，最终汇聚到江辰那里。
她要知道江辰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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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学生会办公室。
江辰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苏沫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揉着眉心，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技术漏洞的来源，查清楚了吗？”江辰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的冷意。
“匿名邮件，通过海外服务器跳转，无法追踪。”苏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时机太巧了，就在我们原顾问出事，寻找替代方案的时候。我怀疑……”
“怀疑是人为。”江辰接上了她的话，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而且，是针对你，或者针对这个项目来的。”
苏沫抬起头，看着江辰：“你觉得会是谁？”
江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林夕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证据。仅仅因为之前的冲突和怀疑就下定论，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但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再次清晰地浮现。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搅动着局势。
“项目暂停，全面自查。我会向校董会说明情况，申请延期。”江辰做出了决定，声音不容置疑，“在查清真相之前，不要再有下一步动作。”
苏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好。”
她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但她也清楚，这等于承认了项目管理和技术审核上的失误，对她而言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江辰看着她，语气稍微缓和：“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会处理。”
苏沫离开后，办公室内只剩下江辰一人。他打开电脑，调出那份匿名邮件的截图，以及苏沫项目遇到麻烦的时间线图。他的目光在“技术顾问急病”、“匿名举报”、“项目受阻”这几个关键节点上来回移动。
逻辑链条上存在着一种非自然的顺畅感，像是被精心设计过的剧本。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技术部的老师。
“李老师，麻烦帮我调阅一下，最近一周，校园网内部，所有访问过‘青松科技’外部服务器端口的Ip记录，以及……图书馆区域，昨晚八点至十一点的监控录像备份。”
他需要数据，需要证据。理性告诉他，不能凭感觉定罪。但某种强烈的直觉，如同黑暗中闪烁的磷火，引导着他将调查的焦点，再次投向那个被他“清理”出局的——林夕。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下达指令的同时，林夕正站在宿舍的窗边，看着行政楼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一枚普通的校徽，眼神平静无波。
她撒下的网，已经悄然收紧。
第一块骨牌已被推倒，连锁反应开始。
接下来，就看这场风暴，会将多少人卷入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