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赵铭之带兵包围苏府，缉拿钦犯？!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顾言卿、燕十三、苏云裳三人皆尽变色。
“赵铭之……他怎么会……”燕十三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手已按上刀柄，杀气隐现。他一直对这位官场老友抱有戒心，但此刻对方的直接发难，仍让他感到震惊与愤怒。
苏云裳虽惊不乱，迅速冷静下来：“顾先生，燕壮士，你们绝不能出去！这暗室极其隐秘，入口机关巧妙，外人绝难发现。我先上去应付，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太危险了！”顾言卿断然阻止，“若赵铭之已倒向对方，你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顾先生放心，”苏云裳展现出不寻常的镇定，“这里是织造局官邸，我毕竟是苏家小姐，赵铭之没有确凿证据，不敢轻易动我。况且，他若真已背叛，我更需上去探明虚实，为你们争取时间！”
说罢，不等顾言卿再劝，苏云裳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给了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启动机关，暗门缓缓合拢，将外面的喧闹隔绝。
暗室内，只剩下顾言卿和燕十三，以及桌上那些刚刚带来突破性发现的物证。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阴晴不定的面孔。
“东家，赵铭之这狗贼！”燕十三咬牙切齿，声音从喉间挤出，“我早就觉得他靠不住！定是他向‘幽冥司’出卖了我们！”
顾言卿沉默着，脑海中飞速闪过与赵铭之交往的点点滴滴。同年之谊，永丰仓案发时的惊慌求助，暗中提供的帮助……这一切，难道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是为了取得信任，将己方引入彀中？如果真是这样，那赵铭之的心机和演技，未免太过可怕。
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十三，稍安勿躁。”顾言卿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赵铭之若真是‘幽冥司’的人，之前在永丰仓，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置我们于死地，何必多此一举？再者，他若背叛，直接带兵强攻墨羽阁即可，为何等我们到了苏府才动手？还如此大张旗鼓，打草惊蛇？”
燕十三一怔：“东家意思是……”
“这不合常理。”顾言卿目光锐利，“或许……他并非自愿，而是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压力或胁迫？比如，家人被控制？或者，这是做给‘幽冥司’看的苦肉计？甚至……是有人假传他的命令？”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暗室上方隐约传来清晰的对话声，似乎是苏云裳刻意将人引到了靠近暗室入口的房间。
“……赵大人，深夜率兵闯入我织造局官邸，所为何事？还要缉拿什么钦犯？我苏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苏云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
接着，是赵铭之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异常沙哑、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苏小姐息怒……本官……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有确凿线报，刺杀朝廷命官、盗取府衙重宝的钦犯顾言卿及其同党燕十三，就藏匿在贵府！请苏小姐行个方便，让本官搜查，否则……否则上官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顾言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异常——赵铭之的声音在发抖，而且，他特意点明了“刺杀朝廷命官”（王元亮？）和“盗取府衙重宝”（鬼工球和物证？），这简直是欲加之罪！这更像是在……传递信息？
“赵大人！”苏云裳厉声道，“你说顾先生是钦犯，可有海捕文书？有何真凭实据？若无凭证，我岂能让你惊扰家眷，搜查府邸！”
“苏小姐！你……你不要逼我！”赵铭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躁，“此事关系重大，由不得你任性！来人啊！给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打断。接着，一个冰冷、傲慢、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小姐，赵推官奉的是应天府尹大人的手谕！缉拿钦犯，刻不容缓！你若再行阻挠，便是同党论处！到时候，恐怕苏织造也保不住你！搜！”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暗室中的顾言卿和燕十三心头一凛！果然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此人是谁？听其口气，地位似乎在赵铭之之上！
紧接着，上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呵斥声、翻箱倒柜声，以及苏府下人的惊叫声。搜查开始了！
“东家，怎么办？”燕十三低声道，眼中杀机毕露，“冲出去，杀条血路！”
“不可！”顾言卿按住他，“对方有备而来，我们寡不敌众。而且，赵铭之的态度可疑，未必没有转机。这暗室是唯一生机，相信苏姑娘的设计！”
他迅速将桌上的物证重新包好，藏在暗室一个极其隐蔽的通风夹层内。然后与燕十三退到暗室最深的角落，手握武器，屏息凝神，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上面的搜查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到了苏云裳的闺房。可以听到那个冰冷声音在指挥：“仔细搜！看看有没有密室暗道！”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突然，暗室入口的方向，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不是粗暴的砸墙，而是有节奏的、类似之前顾言卿叩窗的暗号！
紧接着，是苏云裳刻意提高、带着愤怒和嘲讽的声音，似乎正对着暗门的方向说话：“赵大人！还有这位上差！你们搜也搜了，翻也翻了，可找到什么钦犯了吗？若无发现，还请立刻离开！否则，我明日必具本上奏，参你们一个擅闯官邸、污蔑官眷之罪！”
她的声音，仿佛是在提醒暗室中的人——外面的人正在入口附近！但同时，那暗号般的敲击又是什么意思？
顾言卿心念电转，猛地意识到：苏云裳是在用话语吸引注意力，而那敲击声……是赵铭之？！他在用这种方式暗示什么？
是警告？是提示？还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