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府的地牢，与京城任何一处大牢都不同。
这里没有寻常牢狱的潮湿与恶臭，墙壁由磨平的青黑巨石砌成，每一块砖缝都用铁水浇筑，冰冷且坚固。
“清虚子”正被两条比儿臂还粗的精钢锁链穿过琵琶骨，牢牢锁在墙壁上。
他浑身是伤，下巴脱臼，右手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但那双被蒙眼布遮挡的眼睛，却依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透着一股狠戾。
他在等。
等容珩的审问。
魏昭站在牢门外，手按刀柄，神情凝重。
大人正在书房处理北境军务，临走前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审问。
可偏偏，沈鸢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林修。
“魏昭叔，开门呀。”沈鸢笑吟吟地挥了挥手，本来她都睡着了，谁知道一个激灵醒来。
看账本太无聊了，于是决定带着林修来这边看看。
魏昭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小姐，大人吩咐……”
“我爹爹那是怕你们手重，不小心把人打死了。”沈鸢理直气壮地打断他，“我就是来跟他聊聊天，保证不动手，一根手指头都不碰。”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打开了牢门。
桌椅摆好，食盒打开，里面飘出点心和热茶的香气。
沈鸢施施然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还客气地问了一句：“要来点吗？哦，你下巴卸了，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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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堂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若非动弹不得，他会立刻扑上来将这个小妖女撕碎。
沈鸢毫不在意。
她从林修手里接过一叠厚厚的卷宗，铺满了整个桌面。
那上面画着各种复杂线条和图表的……地图？还有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账本？
“来，我们谈谈吧。”沈鸢拿起一张图表，用手指点了点，“我最近，特别喜欢谈合作了。”
玄武堂主闭上了眼，一脸的淡漠。
“别急着拒绝嘛。”沈鸢的声音轻快，“你先看看我的项目，再决定要不要入股。”
她将一张京城舆图推到玄武堂主面前，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了无数个点和线，形成一张庞大而细密的关系网。
“这是我们‘皇家书院互助会’目前的业务覆盖范围。你看，东城张尚书的小妾喜欢哪家的胭脂，
西城李侍郎藏了多少私房钱，南城赌场哪个荷官会出老千，北城哪个衙役收了黑钱……全都在我们的业务范畴之内。”
“我们不搞打打杀杀，那是低端产业，风险高，利润低，还容易被朝廷一锅端。我们做的是信息差的生意。”
沈鸢拿起另一份账本，翻开一页，念道：“上个月，我们通过提供‘户部刘主事酷爱斗鸡’这条情报，成功让工部侍郎扳回一局，
项目收入三百两。前天，我们又卖出‘国舅爷需要加厚耐磨搓衣板’的独家消息，净赚五百两。你看，这就是知识付费的力量。”
魏昭站在门口，嘴巴已经张成了圆形。
小姐……在干什么？
给一个S级杀手介绍她的……生意经？
玄武堂主也缓缓睁开了眼，蒙眼布下的面孔充满了匪夷所思。
他在说什么？
皇家书院互助会？
知识付费？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沈鸢见他有了反应，笑得更开心了。
“我知道，你们青衣会家大业大，看不上这点小钱。但你们的商业模式，在我看来，漏洞百出。”
她毫不客气地拿起另一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圈。
“你们的核心业务是刺杀和颠覆，目标客户是野心家和阴谋家。这种模式，看似威力巨大，实则后患无穷。
第一，客户粘性差，用完就扔，甚至会反过来剿杀你们以绝后患。
第二，品牌形象负面，人人喊打，无法公开运营，只能在阴沟里发展下线。
第三，员工风险极高，你看你，任务失败，就要咬毒自尽，连个工伤赔偿都没有。啧啧，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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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堂主彻底懵了。
他加入青衣会二十年，从最底层的死士爬到玄武堂主的位置，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脑子里只有忠诚、任务和死亡。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分析青衣会的……商业模式？
还说他的工作没有……工伤赔偿？
沈鸢还在继续她的“路演”。
“再看看我们。”她指着自己的图表，满脸自豪，“我们的客户遍布朝野，从皇亲国戚到贩夫走卒，只要有秘密，有欲望，就是我们的潜在客户。
我们提供定制化解决方案，既能帮人解决麻烦，也能为人制造麻烦。”
魏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小小姐不是最不喜欢动账本吗？
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
玄武堂主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石像。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不是来刺杀帝师、搅乱朝局的吗？
为什么我正在一个黄毛丫头的地牢里，听她讲解如何通过知识付费和情报垄断实现……权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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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音在沈鸢脑海里炸成了一片绚烂的烟花。
她满意地收起卷宗，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怎么样，玄武堂主？”沈鸢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我正式向你和你的青衣会，提出合作方案。”
“我方，以‘皇家书院互助会’的全部情报网络和未来商业蓝图入股。你方，只需要提供青衣会内部所有堂口的人员名单、据点分布和历史任务记录。”
“我们可以进行资源互换，情报共享。我帮你们优化管理，降低运营风险，提高任务成功率。你们，成为我情报帝国最锋利的剑。”
“考虑一下，是继续当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死士，还是成为新时代情报帝国的……原始股东？”
玄武堂主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魏昭以为他是不是死了。
终于，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如何进行风险管控和……盈利分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