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越说越是沮丧。
她不过个半吊子，顶多出点馊主意，提供些自己的看法，仗却要李道玄亲自打。
有些时候不打不知道。
说不定哪怕李道玄和史万宝通力合作，以十二万分的认真去和刘黑闼对峙，也是大败而归呢？
“也就是说，要趁着河流冰冻前大胜一次对方，然后据城安守，静待时机或者援兵？”
明洛沉思片刻后否认：“若是大王此战得胜，哪里来的援兵？”
对哦。
李道玄就差拍自己脑门了。
“先回营吧，军议上大王尽管让大家踊跃发言，特别是几位宿将，史总管近来与咱们友善许多，也能听一听。”
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史万宝再怎么样，也不敢明着害李道玄。
明洛驱马前行，又将营地环视了半圈，三万战卒是个啥概念？即数不清的人头和辎重。
主力部队除外，还有许多来往的民夫，承担了络绎不绝的运粮送粮。
目前方位如下，他们一片大营位于漳水北岸十里开外，最北是密密麻麻的营寨工程。
无数鹿角蒺藜壕沟堆积层叠而成的工事。
而营寨的数十里开外，便是刘黑闼所领的贼军。
因着都是平地，也没有什么山坡塬地来做文章，搞什么居高临下的姿态，公平公正。
等明洛不紧不慢地转回帅帐，所有高阶将领都汇聚在了其中，最上是李道玄和史万宝。
她轻手轻脚地进去，随意站了个能听到话的角落。
“……其次，万万不可分兵，不能给对面各个击破的机会，两军主力皆庞大无匹，蓄力相对，不日便要决战。”
“至于决战日期，需要不断向前推进，沿途观察敌情、与贼军反复试探交手后再定。”
史万宝说得有条不紊，听得明洛忍不住地赞同。
宿将在经验上无可指摘。
“不过，淮安王因一场大风而败，连带着本来取得胜势的罗艺部都倒了霉，咱们不会碰上吧？”
这话当众说出来就属于拎不清的。
换做窦轨这样脾气差的，指不定能当场砍了完事。
李道玄果真皱眉，沉声道：“莫要再提旁人，下不为例。”他复又走到与图沙盘前，一言不发。
明洛知道李道玄没有在故作高深，而是他大概真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等着知趣的人主动上前。
往日私下，这个角色由明洛或是其他人充当。
这日，史万宝罕见地知趣了回，主动打破沉默，进言道：“不提大风那些因素，堂堂正正来打，我军绝没有畏缩退却的意思，重点是咱们得有自己的节奏腔调，莫被对面牵了鼻子走。”
“好比前几日的夜袭反击，咱们有预案有算计，就不至于被打得难看。但终究比不上主动去调动对方。”
李道玄眉头皱得死紧，脑袋瓜拼命转着各色手段。
“史总管可有良策？”
“军议之上，什么都可说来听听。”
史万宝既然会抛出这样的引子，自然内心有些想法，他缓言道：“行军作战，粮草为重，可惜敌军粮道在后方，非我等能及。至于离间计……不说刘黑闼本部俱是河北人，便是我军好些民夫辅兵也都是当地良家子。”
与其指望能渗透对方，不如好生管好自己。
明显是唐军被渗透的可能性更大。
大家伙儿静等史总管的妙招。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明洛正一一过着她记忆里的战术手段，冷不丁被史万宝点了名，对方言语听着客气。
“大王身侧的宋参军，之前献过良策，老夫愿闻其详。”
嗯？
明洛站着的角落不起眼，基本就是帅帐边缘，挨着幕布皮蓬，她本能后退了一小步，又赶紧上前。
李道玄则微微松了口气，颇有如释重负的样儿。
明洛哪里有什么妥当良策，只苦思冥想着秦王的手段，但眼下时节不能用啊，况且水攻也不过是连环手段里的最后一招。
“正面野战，拼的是领军大将的调度和士气，这些小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至于奇谋……小人斗胆说一说。”
明洛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气，有条不紊道：“贼军士气高涨，且最近几仗全部大胜，多少有骄兵之姿，小人建议可以设伏引诱，他们必定以为与淮安王一般，轻视我们贸然进军。”
“重点是进军后。”
因为很多时候，明明是计划好的诈败，却因为敌军声势大震变成了真切的大败。
“他们中计是百分百，但我军能否在对方来到我们指定的地点后反败为胜，才是重中之重。”
这话立刻惹来一位副将的不满，他横眉怒目扶刀而立：“你个参军好不晓事，如何能临战长他人志气？”
明洛无视其他人的目光，直接逼视回去，拱手道：“既如此，若大王采纳小人建议，还请将军为先登了。”
你行你上。
多么简单的道理。
如今的李道玄在众人前总算学会了掩饰情绪，闻言神情寡淡，既不维护下属，也不帮明洛说话。
“参军莫小觑在下，军令一下，何人敢不听从？”副将内里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能干，但看着并不怂。
明洛大略望了眼其余将领的神情，冷淡不屑有之，烦躁不耐有之，但畏惧瑟缩的几乎没有。
万幸。
这支唐军的成色似乎不错？
“何处设伏？你做了预案？”史万宝没料到明洛真答得上来，乍一听倒可以一试？
“尚无定论，不过这些日子在外勘查地形地势，有了些自己的想法，毕竟不是山地，要想有所为，不外乎两三种法子。”
李道玄来了兴趣：“你且都说来听听。”
荣幸之余，明洛的警惕心骤起，比如她余光瞟了好几下李道玄身侧的另外两名参谋。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羡慕嫉妒恨，反而老实巴交地低头沉思，作出一副苦思冥想之状。
她怎么成了显眼包？
她用词越发小心，斟酌道：“我方骑兵数量远胜对方，且都是精锐，许多战术都施展开，比如可以绕道包抄，大部队不动，骑兵绕去后方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