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王，最好以儆效尤。”
李漾唇边慢慢浮起一缕冷寂的微笑，她的好师傅，怎么可能真的在城里安分守己？
真的安分守己便不会随军，也不会和二哥成功勾搭，可怜二嫂那么喜欢她，到头来妥妥一白眼狼。
有好戏看了。
作为这场戏的女主角，明洛今日也被请到了这家酒楼，她抬眸逡巡了眼牌匾，眼睛眯成微狭，温婉而有锋芒。
“姜队裘队，辛苦你俩。”
明洛有备而来。
因为洛阳城分管商会的地头蛇请他们过来一叙，彻头彻尾的鸿门宴气息，让她不得不防。
“某刚探查了圈，府衙和刺史的亲卫在此，他们袖手旁观还好……要是掺和进来。”
姜胜之是怎么合流的呢。
是裘队跑他处收粮时巧遇的村人，两人一拍即合，裘三大概知道他和明洛的交情，加上曾经一起干过的勾当，算是自己人。
“刺史那边好说。”明洛的手捏紧了玉牌，他或许和自己交情平平，但看在秦王面上，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地头蛇同流合污。
堂堂洛阳刺史，她其实不信李道玄能和那些蛀虫的关系多好。
只是她忽略了对方的性子。
属于被哄几句被捧几句，便东南西北找不清楚方向的，比李二更为招人恨的自大傲慢。
后来和作为副帅的史万宝处不好关系，怕也是被李渊算计在内，总之太过一帆风顺的人生并不是意味着好事。
如李漾如长孙景禾，一定程度上更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不管如意不如意，至亲之人是不是值得依靠，都该有自己的打算规划，为人处世的讲究。
“辛苦裘队陪我一道上去了。”明洛温声道。
“好说。”
在裘三看来，这就是他的营生，无非是对方指名道姓想见酒庄背后的东家，裘三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有秦王当大腿的明洛更适合出面。
他俩以万全姿态上楼，结果被晾在一旁养气。
明洛碰了碰那一壶装饰作用更多的茶壶，依旧是淡淡如常的容色，沉静如水，瞄着桌案上的一炷香。
等便等吧。
她最多给一炷香的时间。
明洛只轻轻在桌上打着拍子，姿态闲适，神情从容，从门外看去像是阖上了眼的模样。
“快烧完了。”
不是第一次搭档，裘三和明洛相当默契，他懂得明洛看那柱香的含义。
“嗯，我们走吧。”
明洛此番前来，有心认识下洛阳城这方面的地头蛇，以及如果协作需要让步的利益情况。
但对方无视她至此。
她没必要继续唾面自干。
“两位留步。”等他俩一跨出这间堂屋，便有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厮一步斜出，笑容可掬。
“有事要忙。”明洛回以笑意。
小厮继续带笑：“不好意思，主家吩咐了，有劳两位再喝点茶吃点点心，他们马上到。”
明洛学着他假笑的弧度，牵扯起嘴角，实话问：“茶是凉透的啊，吃了拉肚子怎么办？”
小厮这时的笑终于没那么明目张胆。
“奴只听主家吩咐。”
话音刚落，小厮身后的转角走来两个彪形大汉，视觉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意思是我走不得了？”明洛几乎有些失神。
想她在长安，极少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事，洛阳毕竟是洛阳，非天子脚下，横行霸道总归普遍些。
“有劳娘子继续等一等，很快了。”小厮大概注意到裘三的身板脚步，有些不愿意起正面冲突。
“裘队，可以吗？”
“好说。”
裘三动了动脖颈。
彪悍大汉中看不中用，特别对上裘三这般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出来的老兵，几个照面便趴下了。
明洛留心着自己身侧，不要给裘三托后腿。
“直接离开？”
裘三轻而易举地踹翻了拦在面前的管事，仿佛找回了几分自己大杀四方的豪气。
“嗯，走吧。”
明洛没打算惊动李道玄，可惜酒楼就一栋，满打满算五层楼高，李道玄在最顶层的大开间。
正中是镂空，坠着不少点缀气氛的灯笼花盏，以至每层楼靠近中庭的位置视野好不说，所有动静一清二楚。
包括裘三大展身手的打架。
“何人喧哗！”
已有李道玄的亲卫开始警戒喊话。
“酒楼掌柜无故阻碍我等离开！明日裘某便去告官，请刺史大人为我等老兵作主！”
明洛差点直接叫好。
短短两句，交代了酒楼恶行，表示自己身份，关联上正在酒楼的刺史大人，主打个信息量丰富。
裘某吼的这一嗓子可着实了不得，不仅劝退了好些跃跃欲试的护院小厮，且让李道玄的亲卫不敢插手。
到底好些人也经历过战火，特别能理解老兵的处境。
一身伤病不说，如果致残后，根本无法谋生。
而李道玄和李漾都听见了，李漾将笑容抿于唇间，眼底再度渲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情绪。
“外头何事？”
有人赶着作答：“两三个闹事的客人罢了，咱这儿酒楼每日都有吃得酩酊大醉胡闹的郎君。”
李道玄对自己的听力有信心，闻言白了对方一眼，直接扬声喊：“封野，你进来说。”
“是有人在喊酒楼不让他离开，说他是军中老卒，明日请刺史为他作主。”
李道玄果真被中间的一个词汇：“老卒？”
“对，他如此自称。”
“看来是晓得本王在此，指望本王给主持公道了。”李道玄嘴角凝了一丝冷笑，声音稍显凛冽。
李漾有心想说什么，可……眼看阿兄对老卒两字的反应，她讪讪闭了嘴，决定静观其变。
外间的裘三好好逞了威风，神气活现地护着明洛下到了一楼，还和一名身着布甲神色复杂的亲卫打了招呼。
“请留步！”
李道玄行事风格大开大合，情绪一上头，根本无所谓顾全大局，会来吃这顿饭是抱着能好则好不行拉倒的心态。
他身后几人脸色都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