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箭并未命中。
但……有一支运气极好地擦边了，划破了本就受伤的那条马腿，使得其更加艰难了些。
“真当本将军不敢过来宰了尔等吗？速速让开！”刘姓将军这时回望了眼身后噼里啪啦的战况。
那叫个胆战心惊。
乖乖。
怎么和唐军主将对视了眼？
刘姓将军满心崩溃，愈发急躁：“没听得话吗？赶紧滚！”
滚啥子？
明洛腹诽了句，旋即便听对方厉声呼喝，挥鞭驱马的动静，小心脏紧紧缩了一下。
果然是好马。
马腿上的伤口因着用力血流如注，但它仍勉强作出了动作，平稳跃过了一条壕沟。
明洛有些按捺不住地探出身去，试图看一看具体情况。
这一幕对方早有预料，径直抬手射向明洛，连发三箭，与其同时，吕茗不负明洛的期望，应对从容。
吕茗准头不错，直接打在了对方射来的第一箭上，使得路径偏了几分，堪堪擦过明洛的右臂。
灼烧般的热意剧痛蔓延开来，不过明洛依旧咬紧牙关躲开了之后两箭，躲在盾牌后深呼吸。
“刘，刘将军。”
这声呼唤使得明洛内心刮起了暴风雪。
掉进第三条壕沟的甲士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身形狼狈，表情狰狞，马儿显然留在了沟底，不知是摔断了腿还是骨折。
刘姓将军闻言哈哈大笑，“大吉居然也在此处，咱们齐心协力，何愁杀不大河！”
“喏，这些不过乌合之众罢了。”此人面容可怕，看向明洛等人的眼神格外阴鹜。
他不屑地看了眼仓皇往南面跑的骑兵，即最初从壕沟里爬出来的一人一马，真是废物。
这么点挫折便甘愿去降给唐军做狗？
笑死个人了。
明洛从盾牌和石头的缝隙里看见了简单的联盟形成，一个武力值不错的将军，一个坚韧不拔的基层军官。
他们与自己的距离是两条壕沟一层鹿角。
咫尺之间。
以小博大开始了。
总体来说，明洛敢开打的原因是，这边地形相当不利于骑兵作战，即马不太冲锋地起来。
即便没有壕沟，路也是坑坑洼洼地不平，虽然没有黄土高原上那么明显的塬坮之分，但称不上平坦。
“他娘的，真见了鬼。”骂出声的刘姓将军总给明洛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尚未神功大成的刘黑闼这么憨憨实诚？
一年后能和李世民打得有来有回？尤其以家底来论，明显是出身优渥的李二有点不如草根出身厮杀出来的刘黑闼了。
她是不是弄错了？
不过箭在弦上，明洛没得选。
“将军，某可以肯定，这波人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士卒，怕是城内眼红战功的冒进之辈。”
另一人转动着眼珠，神使鬼差地说出这句话。
“额？”
刘姓将军早有动摇的心立刻摇曳起来。
就说嘛，看着虎头虎脑偷鸡摸狗的，连身板都挺不直的一群孬种，能有啥骨气？
“所以……将军直接冲杀过去，不管能否一击必中，他们必定四散奔逃，到时由某为将军殿后。”
以事实情况来论，这算是个好主意。
但……
事实并不一定为所有人相信。
哪怕明洛等人看上去像是一戳就死的纸老虎，哪怕他们看着毫无章法阵型，寥寥数人。
问题是他们是败兵啊。
若非穷途末路，他好端端一个将军，至于身边空无一人，需要亲自来搏杀生路吗？
前有虎后有狼。
甭管这虎是不是纸做的，但刘姓将军不敢掉以轻心，命只有一条，没了可不能东山再起。
“你去试试成色。”要紧关头，刘将军没听从对方的意见，而是让其直接下场。
这人呆了呆，眼里冷不丁闪过一丝阴冷。
很快，明洛看着刘姓将军往后退开了两步，从壕沟里爬出来的恶鬼拎着长枪大斧朝他们走来。
“受死吧，尔等小贼！”
他振振有词精神百倍，仿佛并没看见明洛和平娃藏身之处，径直往大本营冲过去。
“都结阵！都举好了！被冲开的话所有人死路一条！必须顶住！”吕茗扯着嗓子大喊。
同时顾不得什么角度，拼命朝对方开弓射箭。
仓促之下，吕茗一箭未中，却让七歪八扭躲避箭矢的对方偏移了路线，最终在快碰到他们时转了向。
明洛这时终于看懂了。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包括目瞪口呆的刘姓将军，他骑在马上浑身发抖，想骂又觉得自己蠢钝如猪，居然把斧子借给了对方。
失心疯的是他！
最先掉落壕沟的两骑一人转回去降了唐军，眼看领着正经将士过来抢功杀人，意图交上投名状改善自己今后的待遇。
另一人则穿过石林，湮没在大河的滔滔声和天际的苍茫里，这附近不缺山林，真有心求生，钻林子是很靠谱的求生路径。
明洛拭目以待，看这位刘将军怎么选，她这时为荣华富贵拼命的心松垮了许多。
八成不是刘黑闼。
她拼啥命？
历史上的刘黑闼妥妥是个狠人。
“咱们去汇合。”明洛无所谓对方脸色变换不停为了什么，猫着身子往后挪，争取不吸引注意。
风水轮流转。
对方接连被同伴抛弃得那么果断彻底，心灰意冷下更是坚定了不能被抓的念想，又瞧着另一人走过的石林痕迹纠结。
难道他要弃马吗？
这和寻死有什么区别？
要是中途唐军大规模厮杀过来了呢？他没个马，拿什么逃命跑路？
他眼中渐渐没了其他选项，视野缩小到只剩那一排严密的盾牌，和几个鬼祟胆怯的辅兵，他怎会冲不过去？
他必定为自己挣一条生路。
“跑什么，吃本将军一枪。”刘姓将军先把目标对准了明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马冲过去。
不得不说，马作为娇气难伺候的生物，之所以没有被嫌弃淘汰，为的就是冷兵器战场上千金不换的速度和耐力。
刘将军在战术上达成了自己的意图，成功捅到了其中一人，下一刻他半点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