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简单根据丁四如今的着落待遇，七零八落地拼凑出了和事实无比接近的鬼话。
杨恩说着其实怪心虚的，他不懂他构陷栽赃明洛有什么好处，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毕竟看着人从云端坠入泥潭是非常有成就感的趣事。
好比他那生死不明的堂弟。
大快人心。
“宋明洛……她和本王作对，有什么好处？”齐王正经起来，比杨恩还是讲理些。
杨恩却加深了落井下石的念想，再接再厉：“大王……你晓得尉迟将军吧？宋明洛给他看过好几次诊。”
他稍稍放大了几分。
然后便见齐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众被尉迟恭接二连三足足三次地夺了槊去，足以叫李元吉恨不得杀之。
杨恩觉得见好就收，开始具体编造：“大王您要宋明洛来看诊她推三阻四，但尉迟将军一喊，她便去了。”
“那是我二哥的面子，不是尉迟恭的。”李元吉自以为是地点破真相，面无表情。
杨恩简直心花怒放，面上装得那叫一个到位：“怎么不是？尉迟将军还没被绑前，宋医师便赶着夜色给人瞧病去了。”
只能说杨恩打听地还是太少，他若是能说出宋医师在那晚赶到伙房发现了彩娘的尸体并收养了小饼，李元吉会更信他一点。
包括李选。
可惜小饼只在中军外头养了两三天，之后便被明洛藏进了中军里，而中军不是能随意走动的场所。
其中士卒嘴皮子相对更严实些。
主要没人往宋明洛身上想，而一旦把目标对准了她，好比秦王，挖出事实真相不过时间问题。
“她……避本王如蛇蝎。”齐王语气幽幽，似乎带着无限怨毒，令李选退到了营门处。
“全看大王决断。宋明洛在中军不好教训，但裘三容易。他在辅兵营，大王可要召他？”
杨恩浑身细胞都兴奋起来，这老小子借着资历年岁职务一直轻视他蔑视他，拿他当傻子耍，如今也有这一日了！
“召他？他一个独臂的，本王哪有这种兴致？”齐王觉得叫人直接打死就是了。
奈何他的亲兵出营披不了甲拿不得刀。
“行了，去叫来，本王亲自问问他和宋明洛的关系。”诚如明洛所料，齐王对她不是兴趣和喜欢，而是病态的戏弄和无聊时的打发。
他喜欢一切有趣的新鲜玩意儿。
女人是，男人也是。
就在杨恩纠结着他踹裘三的一脚是踢在胸口还是踢在他下体时，有亲兵丧着脸进帐回话，说是裘三没了人影儿。
“什么！”
齐王大怒起身，利落踢了杨恩一脚。
直接踹醒了杨恩的狐假虎威梦。
他狼狈不已地爬起来，又觉自己如何这么倒霉，再转眸一瞧，李选那厮不知何时居然没了踪影。
“确是如此。他营帐内要紧的令牌钱帛等物也不见了。”亲兵头一点不敢抬。
“好！好！都这么对本王是吧！”齐王近日憋了一腔怒气，不像在晋阳时能够每天发泄出去，寻些无辜的百姓取乐。
他脸庞扭曲了一瞬，盯着维持着古怪姿势的杨恩：“你在耍本王？你说裘三去了哪里！”
“他肯定……他肯定逃了……喔不对，他有老小在家，肯定不敢逃。他一定去了中军，他肯定在中军医务营。”
杨恩飞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多么完美的一百分。
齐王只觉离了大谱，胸口传来阵阵痛感：“你去找他！找不到的话本王第一个宰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他不容许有人堂而皇之地看他笑话，那些暗地里无声无息的他没有证据没办法收拾，可是怎么能有人告诉他谁谁明摆着和他作对，结果人还先他一步地逃了？
这是打谁的脸？
他一找谁，谁就没了人影？
杨恩欲哭无泪：“大王，天色已暗，俺怎么去得了中军……况且他不一定在啊，到时大王又触怒了秦王，可怎么是好？”
他品尝到了富贵险中求的代价。
他甚至该庆幸，如果不是明洛等人率先拔掉李元吉的爪牙，令其有所收敛，秦王又敲打其弟，挫了其为人处世的锐气威风，他杨恩此时此刻说不定已经是烂肉一堆了。
“不用你搬出秦王来！你不许搬出秦王来！你赶紧去！寻不得人本王就杀了你！”
齐王终于被逼得露出了本性，他满嘴獠牙，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本色尽显。
杨恩的腿肚子都在打颤，他没来得及说上什么机灵话，便被身侧亲兵连拖带扯地夹带出去。
亲兵是个晓得李元吉性子的体己人，他一面竖着耳朵留心帐内的动静，一面给杨恩指了条明路。
“你去寻左二军寻个弓手姓陶，高高大大面容憨厚的，耳后有两点痣，鼻子长得很有福气。”
“大王挺中意他的。”
杨恩都来不及问一句什么叫有福气的鼻子，便眼睁睁看着亲兵转回了营帐劝解已经在全面发疯砸东西的齐王。
他认命地去了左二军。
祈祷这陶大比裘三蠢钝，可惜他一对上陶大，对方便死死盯视着他，杨恩的舌头都忍不住哆嗦了下。
不过他时常面对着李元吉，胆气之类的是彻底锻炼出来了，刚才李元吉那么凶残他都没尿呢，如今能怕一个和他一般的泥腿子士卒？
他摆出一副姿态来，昂着下巴道：“齐王令，你赶紧过去。”
“齐…王？”
陶大装得特别像回事。
但落在杨恩眼中显得更加可笑，他上上下下挑剔万分地打量他：“俺一问你，大家伙儿都晓得，攀上齐王的感觉不错吧？嗯？”
这成功刺激到了陶大，他瞧着陶大微微后退了半步，努力逃避着什么，他愈发咄咄逼人。
“大王唤你过去，别拖拉了。过会了大王恼了，你这晚上……”杨恩恰到好处地留了几分余地。
身后若干个看热闹的士卒心领神会地笑，这种隐秘而默契的态度令陶大原本憨厚的眉眼间泛上了几分郁色。
“怎么，你还要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