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撂下这么句话后没再理会明洛，而是开始让亲兵去唤副将都尉等人，准备出兵。
偌大唐军营地开始沸腾起来。
这不同于小规模的调动，等明洛回到医务营时，她居然瞄到了远处山上的烽火。
“这是咱们的？”
有药僮不明所以地问，都是烽火，谁认得清这是哪家的？
“这个方向，还能是旁人？”有稍微懂一些的面色难看。
明洛开始组织医务方面的前期准备，以及尽可能清空病床，让平娃去联络他处医师。
“齐王处……”
明洛下意识地不想招惹。
“算了吧。”
当务之急，是尽可能调动有生力量组织医务救援，她调动不了的，全看自觉和主动性。
好在甭管私底下她被人编排造谣成了什么，明面上大家都挺有医德道德，纷纷按部就班地行动起来。
连齐王部的柳项都安排人扛着简易担架过来。
第一批将士回来得比想象中快，不过这部分是报捷的队伍，没什么重伤的士卒。
明洛刚松口气，便听为首的校尉大声问：“骑马的医师都随某来，前方战事已毕，我军不少重伤兵。”
明洛和长孙安源作为军医里的领头羊，算是责无旁贷，有人眼看平娃想跟去主动让了马出来。
和小命比，马算什么。
他们这支小队迎着秋冬萧瑟的风，疾驰往两军大战的地方去，从其余人的交谈中，明洛大致了解了作战始末。
即秦王带着五百骑兵，大部分是战斗力强视觉效果好的玄甲军，没什么顾忌登高查看地形。
不是他处，正是魏宣武陵。
结果就是那么凑巧悲催，人王世充逮的时机正好，领着上万成建制的兵马包围了秦王一行人。
如明洛所担心的一样，王世充在几乎确定秦王得知他晓得其动向后，一看秦王仍旧我行我素，干脆大部队出击，打了秦王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五百精锐的骑兵大队，震慑力和战力都很不俗，哪怕是两三千的队伍，不说什么输赢，逃跑肯定没问题。
但如果上万的正经大军。
主将还是王世充这种狠人。
打起来足够给秦王深刻的教训，这时候尉迟恭贴身相随的价值体现得淋漓尽致。
明洛赶到交战地点的时候，唐军正处理着王世充部的大将，到处充斥着哀嚎和厉喝，乱象时隔半年再次映入她的眼帘。
“医师速来！”
有人打马大吼。
长孙安源同样大声道：“何人何处？”
“在帅旗附近，是一位大王负了伤。”对方其实没看清长孙安源的方位，不过回话道。
大王？
那就不是秦王了？
是李道玄这爱冲锋的李二迷弟？
明洛没抢着去，她看着长孙安源领着药僮往帅旗方向去，自己则老实地扒拉着这附近的唐军士卒。
特别是有些个倒地不起没了知觉的，她多半先摸一摸对方的颈部，若是还有救，她会喊人来抬，同时做个简单的检查。
救治的可能性几何？
这时候多少考验她的道德感和责任心。
一成可能要不要放弃？
三成可能该不该救？
明洛在粗略在一处平地走了一圈后，身心备受煎熬，疲惫感接踵而至，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被喷溅到的血迹。
至于面罩……她没敢解。
聊胜于无保护下自己吧，有阻隔总比没的好，鬼知道这些血液里有没有细菌病毒。
伤兵集中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
明洛恍惚了瞬。
是平娃怎么了？
她匆匆起身。
“不……不是，奴是唐军医师。”平娃捂着手臂，脸上表情略显扭曲，口吻十分认真，与暴起的一位将士解释。
这将士反复看了周围几个瑟缩的药僮和平娃两眼，又巡视了自己身旁摆放地相对整齐的唐军士卒，方流露出几分茫然，然后直挺挺地倒下去。
“无妄之灾。你赶紧着去包扎，伤口深不深，那刀……怕是脏的很。你吃点大蒜素，别被感染。”
明洛飞快交代着，没留心到有一个跌跌撞撞的敌军士卒往她身后靠近，这回没有从天而降的神射手。
她自己敏锐地察觉到了，赶紧着跑开几步，这边的士卒不分敌我，大多是强弩之末。
不然早就自己起身或走开或骑马去寻找出路了。
“郑军败了吧？奴能降吗？”他身子轻轻晃着，浑身浴血，充满着支离破碎的惨状。
明洛紧张兮兮的神情慢慢缓解：“我们做不得主，过会有正经军官来，你可以问他。”
对方根本走不动路，当即以刀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失神地望着满地狼藉和血肉。
“军官……”
他轻轻呢喃着，似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明洛克制着自己的圣母心肠，只冷淡道：“我们不过是军医罢了，你先别过来。”
对方看起来求生欲很强：“能给奴止血吗？奴这个…这个样子，那些军官肯定一刀砍了当军功去。”
“这样……”明洛脑子转得快，立刻开始指挥他，“你扔了所有兵器，然后双手捆好。”
对方无力地丢开刀，又不知道怎么捆自己。
这是个高难度活。
明洛本着先制服对方，再按照自己的为人处事原则做事，不管对方什么心思，她占据优势即可。
哪怕唐军不受降，或者哪个军官想砍了当军功，她也有个交代，不让人捣乱生乱就好。
明洛没大包大揽地试图包圆偌大个战场，她大致巡视了两遍，搜检完了所有有气的主儿。
而帅旗也开始移动，应该是处理完了必须及时处理的要紧事，然后秦王准备回营了。
天色还早，但此次战果丰硕，敌军士兵死伤不少，还有好些愿意降的，都得有人规整处置，一项项活细分下去，都挺麻烦。
明洛这边可能因为重伤兵排列整齐，远远看去显得正规，那李道玄被长孙安源救治后缓了口气回来，只敢慢悠悠地骑着马，生怕拉扯到伤处。
“那人为何双手捆缚？”
他疑惑问。
明洛晓得他问的是谁，微哑着嗓子答：“大王猜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