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巴不得明洛尝尝他在齐王营地里的滋味和待遇，但不意味着他要做那只出头鸟啊。
宋明洛都能有直接杀了齐王亲兵的相好，他岂不是也要被清算报复？
柳项磨蹭地来到了中军，却被当值的校尉拦住，此人样貌气势都很出挑，俯视他的眼神十分冷淡。
“奴来寻宋医师。”
他留了个心眼，没自报家门。
但丘英起为人一贯谨慎，又是和明洛相关，当即冷声问：“你是何人？中军乃大王所在，岂能随意进出来往？”
官威一摆，柳项立刻交代清楚：“奴也是医务营中旧人，前几日去了辅兵营帮忙。”
他将自己的木牌翻过来给丘英起看。
“宋医师这会不在医务营，你且过会来。”丘英起眉目沉了下来，语气里透着一点急切和烦躁。
“啊？”
柳项是真的欲哭无泪，半晌又觉得丘英起讹他，认识宋明洛不奇怪，但怎么对她的动态了如指掌？
他回想起之前军里传得隐晦的闲言碎语，当即抬头挺胸正色道：“校尉误会了，不是奴寻宋医师，而是齐王处。他人有些不妥当，其余医师都没什么良策，听闻宋医师医术高明，所以打发奴走一趟。”
丘英起哪里是好糊弄的，他长枪一甩，语调漠然：“你先前不还说自己在辅兵营做事吗？怎么，齐王处没人使唤，倒吩咐起你来了？”
柳项能夹缝求生至此，身上多少有些急智和应变力。
他舔着脸笑：“奴确实是辅兵营医师，这不是被齐王传唤过去，然后被嫌弃了吗？”
前后逻辑再次自洽。
丘英起没继续刨根究底，而是指着不远处看不出特色的帅帐：“她刚在大王帐前请见。你若急着见她，也去那边等着吧。”
潜意识里，他觉得大王都不是啥好东西。
齐王是个畜牲，秦王作为他的亲兄长，难道就一定是个好人？丘英起这是妥妥小人之心。
谁叫明洛是个女人，且眉清目秀招人稀罕呢？
他不止一次在秦王脸上见到过对明洛的赏识与赞许。
“大王帐前……”柳项怎么也没想到，明洛其他地方不去，就去唯一一个比齐王厉害的人处。
丘英起居高临下：“怎么，没胆子去吗？”
“去去，还请校尉带路。”柳项明白事到临头，由不得他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帅帐和其他大帐没什么分别，无非占地更大些，周围巡防警戒的甲士卫兵更密集些，丘英起把人留下后，眼神转了圈明洛原本等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看不见那抹衣角了。
被秦王唤进去了。
大王真抽空愿意见她……
他不免怅然若失。
“何事？”张阿难今日当值，眼皮都没抬。
“这位医师要等宋医师，说是齐王召见。”丘英起心里各种滋味齐全，唯独面上还稳得住。
张阿难一听齐王两字，便断然回拒：“大王帐前不得逗留，要等回去等，否则惊扰王驾该当何罪。”
这是直接摆上谱了。
柳项苦不堪言，却实在不敢顶嘴，大王身边的甲士，可都是真材实料的勇士，属于真能暴起杀人的狠角儿。
踌躇不定的他很快被一声厉喝吓得魂飞魄散。
连带着张阿难也略显诧异地后望了眼。
柳项本就畏缩不前，这下更不敢去触秦王的霉头，颤着拱手行礼，连连落荒而逃。
“里头如何了？”
丘英起和柳项不同，他本能地上前走了一步，试图探听里面的情况。
张阿难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去路：“不清楚，大王的帐内，谁人敢轻易窥探偷听。”
丘英起脸色难看，却实在有自知之明。
他默默无声地告退。
张阿难则继续当他的值，内心居然嘀咕起大王的品性操守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啧。
是的，秦王连外帐当值的甲士都驱散了。
他本来不用在外头吹风，真是……
帅帐内。
那一声怒喝完全发自内心。
秦王气得快能冒烟，他确实预料到了，这宋明洛和伙房的女尸生前有点交情，但这不代表着他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事实。
他不过胡乱瞎蒙，板着脸凶了几句。
结果宋明洛一反以往谄媚讨好的做派，义正言辞地表述凶手有多么罪大恶极，多么目中无人。
“其实依我来看，此人倒是替天行道的好人。”她不知廉耻地夸奖着自己，总结道。
秦王怒极反笑：“替天行道？按你的说法，怎么不直接杀了罪魁祸首，杀了几个替罪羊，有什么意思？”
明洛故作惊叹，眼波轻俏一转，笑言道：“大王的意思是，罪魁祸首确实该死了？”
秦王忍无可忍：“宋明洛！”
这便是柳项在帅帐外听到的那声厉喝。
他按捺不住地从上方走下来，恨不得直接掐住明洛的脖子问一句，你是想说李元吉该死是吗？
年轻人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不慢。
他理智尚在，终究没问出这句来，或许他冥冥中预料到了，万一明洛答一句齐王该死，他又当怎么下台阶？
“大王莫气。我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是不少正义之人的共识。至于那些看似无辜的爪牙之辈……”
明洛嘴角扯起浅浅的弧度：“哪有什么无辜呢？享受了在贵人身侧作威作福为虎作伥的快感，那么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怎能置身事外？”
“他们的死，你干的？”
秦王问得毫无感情。
他这时已经站到了明洛身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无形地给了她的心防重重一击。
她抬眸正对上秦王那张骨量感略重，眉眼分明，轮廓清晰的脸，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无波。
“不是。”
的确不是。
“大王你看看我的形容模样，哪里能杀人毁尸灭迹？他们的尸首我哪里扛得动？况且那是齐王的亲卫，其武艺和体格，都比寻常士卒强些。”
秦王似是附和：“倒也是。你本人和你身旁几人，加一块也干不了这种事儿。不过……你平素的收买人心，这时候该得到回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