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建国的妻子，一个温和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老王，谁啊？快让人家孩子进来啊。”
看到是自己丈夫最得意的学生，师母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
热情地招呼着：“是同伟啊，快进来坐！哎呀，这位是……”
“我同学，李玲玲。”祁同伟主动介绍。
他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李玲玲走进屋，将炸串放在了饭桌上。
“师母，我们买了点吃的，给您和老师加个餐。”
伸手不打笑脸人。
师母看着这两个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连忙去厨房拿碗筷。
王建国黑着一张脸，把门关上，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一路飙升。
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
师母一个劲地给两个孩子夹菜。
而王建国则沉着脸，一言不发，用审视的目光在祁同伟和李玲玲之间来回扫视。
李玲玲被他看得头都不敢抬，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脸局促。
反倒是祁同伟，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夸赞师母的手艺。
吃得差不多了，祁同伟放下筷子，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老师，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王建国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您是怕我和玲玲同学因为‘早恋’，影响了学习，尤其是影响了我的成绩，进而影响到您评选年级主任，对吗？”
祁同伟的话，直接剖开了王建国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王建国被他说得一噎，老脸有些挂不住。
“你……你胡说什么！”
“王老师，我没有胡说。”
祁同伟的表情严肃起来，“首先，我跟玲玲同学之间，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他看了一眼旁边脸颊通红的李玲玲，继续说道：“我们是纯洁的、互帮互助的、以共同进步为目标的……革命友谊。”
“革命友谊？”王建国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这小子，还真敢说！
“对。”
祁同伟点头，语气无比真诚，“玲玲同学的优势科目是英语和语文，而我的优势科目是数理化。我们在一起，可以进行优势互补，共同提高。”
“您想，如果这次摸底考试，我不但保持年级第一，还能帮助玲玲同学的成绩有巨大飞跃，比如说，从现在的中下游，一跃进入班级前十。这对您来说，是不是一个巨大的教学成果？”
“这……”王建国愣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祁同伟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歪理邪说，但却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软肋。
一个年级第一，固然是他的金字招牌。
但如果他还能点石成金，把一个中下游的学生也带起来，那这份教学成绩的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在评职称、竞选主任的时候，是实打实的加分项！
“您再想。”
祁同伟乘胜追击，“与其让我们偷偷摸摸地在外面‘交流学习’，担惊受怕，影响效率。不如在您的监督和指导下，光明正大地进行。”
“这样一来，我们既能提高成绩，您也能随时掌握情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一番话说完，王建国彻底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说服了。
这小子的逻辑太清晰了，思路太刁钻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建立在“对你王建国有好处”这个基础之上，让你根本无法反驳。
这哪是个高中生，这简直是个谈判专家！
吃完饭，祁同伟主动提出送李玲玲回家。
王建国家和李玲玲家离得不远，也就隔了两条街。
临走时，王建国看着门口的两个孩子，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路上注意安全。”
等祁同伟送完人回来，王建国的家已经收拾妥当。
师母很识趣地进了卧室，把客厅留给了他们。
王建国泡了两杯热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凝重。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祁同伟面前。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他开门见山。
祁同伟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
“王老师，您现在最大的困境，不是成绩，而是人脉和手段。”
“刘老师有教导主任当靠山，张老师舍得花钱送礼。您跟他们硬碰硬，没有任何胜算。”
王建国叹了口气，这是事实。
“所以，我们不能硬碰硬，要釜底抽薪。”祁同伟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张老师送礼这件事，就是他的死穴。但您不能去举报，直接举报，就是撕破脸，就算把他拉下马，您也会被领导记恨，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
“要让别人去动手。”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比如，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不直接点名张老师，而是谈论最近学校里出现的‘个别教师通过不正当手段谋求职位’的不良风气。信要直接寄给校长，还有市教育局的纪检组。”
王建国倒吸凉气。
在这个举报手段落后的年代，这招太狠了！
这封信一出，不管查不查得出结果，校长为了避嫌，都不可能再让一个有“送礼嫌疑”的张老师当上年级主任了。
“那刘老师呢？”王建国急切地问。
“刘老师的靠山是教务处主任，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软肋。”
祁同伟继续说道，“我们不动刘老师，我们动教导主任。”
“动他？”王建国吓了一跳。
“不是动他本人。”
祁同伟解释道，“下周，学校不是要组织一个全校范围的学风纪律大检查吗？牵头人就是教导主任。”
“对，是有这么回事。”
“您只需要在这之前，找个机会，‘不经意’地跟几位校领导，尤其是校长提一句：‘最近学生晚自习溜出去上网吧的现象好像有点严重，教导主任工作这么忙，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就……就这么简单？”王建国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
祁同伟点头，“您这是在‘关心’领导，给他提个醒。他听进去了，自然会把这次检查盯得更紧。”
“到时候，一旦查出什么问题，第一个脸上无光的就是他这个牵头人。他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帮自己的小舅子？”
“更重要的是。”
祁同伟看着王建国，“您这一番操作，既打击了对手，又给足了领导台阶。您表现出的，是一个顾全大局、不计私怨、只为学校着想的高尚品格。”
“到时候，两位竞争对手都出了问题，这个主任的位置，除了您，还能给谁？”
一番话说完，客厅陷入寂静。
王建国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他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感觉自己几十年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这环环相扣的计谋，这滴水不漏的算计，这杀人诛心的手段……
这是一个高中生能想出来的东西？
良久，祁同伟站起身。
“王老师，方法我已经告诉您了，具体怎么做，就看您自己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这些手段，不过是祁同伟出的简单的降维打击而已。
对付他们两个，够了。
他帮王建国，并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他想起了前世，王建国自己竞争失败后，脾气越来越差，最后被发配到后勤的凄惨下场。
也正因为是王建国的下场，才让祁同伟看到了官场的黑暗，也是他想进部的开端。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王建国略带沙哑的声音。
“那个……你跟李玲玲同学在学校里，还是……还是注意点影响。我……我还是要面子的。”
祁同伟走后，王建国的妻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老王，你跟那孩子嘀咕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王建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门口的方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喃喃自语。
“老婆，这哪是学生啊……”
“这踏马是个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