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轮戍合练’！好一个‘考功司’！好一个‘水利兴，天下安’！”承平帝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金声玉振，在大殿内回荡，“崔卿真乃国士之才！朕…”
帝王龙颜大悦，激赏之情溢于言表！金殿之上，气氛瞬间被点燃！无数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聚焦在崔明远身上，仿佛他已是新贵，即将平步青云！
然而！
就在这荣光即将攀至顶峰的刹那！
一股冰冷彻骨、粘稠如毒液、充满了无尽死寂与恶意的目光，如同自九幽深渊射出的淬毒冰锥，猝不及防地、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在了崔明远的心口之上！
这目光，来自御座之侧！
崔明远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受惊的野兽，直刺向那目光的来源——御座左下方，那尊如同阴影般静坐、身着玄黑绣金丝云纹法袍的身影！
国师！
宽大的兜帽低低压下，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颌和两片紧抿的、如同刀锋般的薄唇。然而，就在那兜帽的阴影深处，两点幽暗得如同吞噬一切光芒的漩涡的瞳孔，正死死地锁定着他！那目光，冰冷、粘腻、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恶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惊疑！
就在与这目光接触的瞬间！
嗡——！！！
那如同跗骨之蛆、源自地狱深渊的恐怖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崔明远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紧贴在他心口的那枚荆棘玉佩，仿佛被投入了熔炼星辰的烈焰核心，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灼热！那温度瞬间穿透层层衣物，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肉之上！玉佩表面那些扭曲盘绕的荆棘纹路，更是在瞬间变得赤红滚烫！如同无数条被彻底激怒的岩浆毒蛇，在他心口疯狂地扭动、噬咬、灼烧！
“唔！”崔明远猛地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由激动的潮红瞬间转为骇人的金纸色！巨大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意志堤坝！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头、鬓角、后颈疯狂涌出！眼前阵阵发黑，金殿辉煌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摇晃、扭曲！
诅咒！是那该死的诅咒！在国师目光的催化下，在他功名即将到手、心神激荡的巅峰时刻，发动了最致命的一击！
“护她…朱砂…”寒潭深处，悲戚龙目的低语，如同最后的闪电划过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
崔明远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最坚韧的弓弦般绷紧身体，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所取代！他强迫自己站得更直，目光强行从国师那如同深渊的注视上移开，重新迎向御座上承平帝那充满关切与惊疑的目光。
“陛…陛下…”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烙铁上刮过，“学生…学生方才所言…水利之重…非…非止于农桑…更…更关乎…”
他试图将最后一点关于水运与商贸结合的精要说完，为这场惊世骇俗的对策画上圆满句号！然而，心口的酷刑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搅动！荆棘玉佩的灼热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熔穿！那被强行压下的腥甜，如同沸腾的岩浆，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堤坝！
“噗——！！！”
崔明远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大口滚烫的、暗红色的鲜血，如同压抑已久的赤色喷泉，毫无保留地、猛烈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血雾弥漫！
浓烈的、带着生命精元的铁锈腥气瞬间在金殿内弥漫开来！
那暗红的血珠，如同凄艳的红梅，沉重地、肆意地泼洒在光洁如镜、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玉阶丹墀之上！猩红的血点，在温润洁白的玉石表面迅速晕染开，形成一片触目惊心、无法磨灭的刺目血痕！
“啊——！” “天啊！” “快！快传太医！” 金殿之上，瞬间一片哗然！惊呼声、抽气声、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百官失色，御前侍卫下意识地向前踏出半步！
御座之上，承平帝脸上的激赏瞬间冻结，化为震惊与阴沉！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丹墀下那摇摇欲坠的青衫身影，又极其锐利地瞥向左侧那尊如同凝固阴影般的国师！
崔明远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软泥，再也无法支撑，重重地向前软倒下去！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后一刹那！
就在他身体倾倒、视野因剧痛和黑暗而扭曲模糊的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无比诡异、令人灵魂颤栗的一幕：
在那金碧辉煌、蟠龙盘绕的金銮殿穹顶之上！
一道巨大无比、伤痕累累、被无数条粗如巨蟒的寒铁锁链贯穿缠绕的龙形虚影，正无声地盘旋！那龙影是如此清晰，龙躯上遍布的恐怖伤痕，那空荡荡流着幽蓝血液的逆鳞伤口，那悲戚绝望的、如同破碎星辰的巨大龙目，此刻正死死地、哀伤地凝视着下方玉阶上那滩属于他的、刺目的鲜血！
更让崔明远神魂俱裂的是——
那巨大龙目的眼角，两行粘稠如同熔化的蓝宝石般的幽蓝龙血，正如同最悲怆的泪水，无声地、沉重地滑落！
龙目泣血！
这惊悚绝伦的幻象只持续了一瞬，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崔明远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最后的感知，是冰冷坚硬的玉阶撞击脸颊的钝痛，以及耳边那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国师那冰冷沙哑、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满意和贪婪的宣告：
“陛下，此子…身负妖邪之兆，恐非祥瑞！”
“是吗？”
御座之上，承平帝冷着脸又极其锐利地瞥一眼国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