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无声的方舟
联盟指挥中心的穹顶主屏上，代表着柯伊伯带外围的星图区域，此刻正被一个不断扩大的、代表超高能量反应的猩红色光斑所覆盖。那光斑并非固定，其边缘如同呼吸般微微脉动，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活性。
“质量……无法估算。能量读数……超出仪器上限。”周立坤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有些干涩，他面前的控制台正发出过载的警告，“它没有继续前进，就停在那里……像是在……观察。”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刚刚签署盟约的喜悦，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篝火，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弥漫的紧张。卡拉指挥官、奥卢索基酋长和汉斯博士的影像也出现在辅助屏幕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能确定是归墟教团的造物吗？”卡拉率先打破沉默，她的声音像她的战术刀一样锋利。
“能量特征与月球节点、南大陆的格式化装置高度吻合，但强度……是天壤之别。”周立坤调出对比数据，那悬殊的差距让所有人瞳孔收缩，“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就是教团真正的‘旗舰’，或者说……一座移动的‘神殿’。”
奥卢索基酋长抚摸着身旁的图腾柱，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古老智慧的光芒：“它在等待。像猎豹在观察角马群，寻找最薄弱的环节。又或者……它在等待某个时刻。”
陈远坐在主位，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腰背挺得笔直。他没有看那令人窒息的猩红光斑，而是将目光投向代表联盟各成员势力的光点分布图。
“它在测试我们。”陈远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测试我们这个新生联盟的成色。是铁板一块，还是一触即溃的沙堡。”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林晚立刻将一杯温水推到他手边。陈远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命令：联盟第一联合舰队，按预定方案，前出至木星轨道警戒，保持最高战备，但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严禁开火。”
“命令：所有成员势力，即刻起共享各自深空监测网络的所有原始数据，由龙国超算中心统一处理分析。”
“命令：启动‘静默壁垒’计划，所有对外广播频率降低功率，非必要通讯转为延迟发送。我们要做的，不是向它展示我们的獠牙，而是让它看见……我们的盾牌有多坚固。”
一连串清晰、冷静的命令下达，迅速通过联盟网络传递出去。原本因巨大威胁出现而有些慌乱的组织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陈远指挥官，”汉斯博士开口，语气带着担忧，“你的身体……”
“还能支撑。”陈远打断他，目光锐利，“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就在这时，医疗中心的紧急通讯接了进来，李静萱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小分屏上。
“指挥官，赵德柱的情况有变化！”
病房内，赵德柱再次陷入了某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没有昏迷，但双眼失焦，身体微微颤抖，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虚抓着什么，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意义不明的音节。
李静萱将一个新的、更灵敏的传感器贴在他的太阳穴，快速汇报：“那个未知巨物出现的同时，他的脑波活动急剧飙升，尤其是与‘钥匙’特征频率相关的波段！他在尝试‘连接’那个东西，但对方的‘信息流’太庞大、太混乱，他的意识正在被冲击！”
陈远立刻对周立坤道：“锁定赵德柱的脑波信号，反向分析！他要连接的那个目标，就是我们要找的突破口！”
“已经在做了！”周立坤十指如飞，主屏幕的一角开始滚动起瀑布般的数据流，“见鬼……这信号结构……不只是数据，里面夹杂着大量的……情绪碎片！空洞、冰冷、还有一丝……贪婪？”
几乎是同时，指挥中心收到了来自联合舰队前锋侦察艇传回的、经过技术增强的光学影像。
那并非想象中狰狞的战争堡垒。
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几何体。
通体暗哑，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或武器接口，光滑的表面映照着遥远的星光，寂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
它没有发出任何信号，没有做出任何敌对动作。
但这种绝对的、带着哲学意味的“静”，比任何张牙舞爪的威胁，更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目标暂定名：无声方舟。】
陈远凝视着那个冰冷的几何体，缓缓地、几乎微不可闻地低语：
“这就是……你们追求的‘升华’最终的形态吗？”
“一座……埋葬了所有声音的……坟墓？”
他抬起头，看向大厅里每一个屏息凝神的人，也看向屏幕上每一位联盟代表。
“传令全军，保持警戒，继续观察。”
“另外，通知马卫国，‘安宁’装置的产能，必须再提升一倍。”
“风暴来临前，我们要让尽可能多的人，手里能握着一盏灯。”
无声的方舟悬于深空，如同悬于所有人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在地球上，无数盏微弱的“灯”，正在被更快地打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