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内，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撕裂神月佑的耳膜。
那股山崩海啸般的疲惫还未退去，新的危机已经迎面拍来。
他靠在椅背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脑海中针扎般的刺痛一阵阵袭来。
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
【警告！目标‘金角巨兽’能量层级已突破S级界限！】
【正在重新定义威胁等级……定义失败！数据模型无法解析！】
天启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波动，甚至有了一丝……慌乱？
“吵死了。”
神月佑有气无力地吐出三个字。
他现在只想睡一觉，天塌下来都别叫他。
拦截一百九十三枚核弹，听起来很酷，但实际操作起来，对精神的负荷是毁灭性的。
他的意志在短短几分钟内，跨越了半个地球，进行了上百次比手术刀还精准的操作。
现在，他的大脑就像一块被极限超频后，滚烫到几乎要熔化的cpU。
【宿主，这不是在开玩笑！】
天启的声音陡然拔高。
【根据现有模型推演，目标正在进行的强制进化，其结果有99.99%的概率，会导致该行星生态圈的彻底崩溃！】
【通俗点说，地球要完蛋了！】
神月佑终于勉强睁开了一条眼缝。
光幕上，代表着金角巨兽的能量模型，已经从一个稳定的红色多边形，变成了一个疯狂膨胀，毫无规律的混乱光团。
光团的中心，一个黑点正在形成。
那不是黑色。
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无”。
“所以……我辛辛苦苦拦截了半天，结果是帮它打了一针催化剂？”
神月佑的自语中，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这算什么？
我为你扛下了所有核弹，你却背着我偷偷升了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那一百多发快递直接送货上门，大家一起清净。
一群猪队友。
……
全球联合指挥室内。
死寂。
长达三分钟的死寂。
所有人都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一动不动，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巨大的屏幕上，一片漆黑。
那一百九十三颗曾被他们寄予厚望，代表着人类文明最终武力的红色光点，一个不剩，全部消失了。
“……报告。”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用颤抖的，几乎不成调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所有……所有目标，确认信号永久性丢失。”
“永久性丢失？”
白发将军缓缓转过身，他的每一个关节似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什么叫……永久性丢失？”
“就是……它们不存在了，长官。”
技术员几乎要哭出来。
“不是被击落，不是失联，也不是引爆失败。它们就像是被……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一样。卫星，雷达，所有的监测设备，都找不到它们存在的任何一丝痕迹。”
抹去？
用什么抹去？
橡皮擦吗？！
将军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想怒吼，想质问，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荒诞。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一生积累的军事常识，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神话。
“等等！”
另一个负责监控目标区域的分析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看！太平洋中心！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到主屏幕的另一块区域。
那是原定核爆的核心坐标。
此刻，那里正亮起一个光点。
一个比之前任何核弹光点都要明亮百倍，千倍的光点！
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渲染着周围的地图区域。
“是……是核爆的能量反应吗？”有人不确定地问。
“不！”首席科学家死死盯着数据流，整个人都在发抖，“这不是核裂变，也不是核聚变！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能量形态！它的增长……它的增长指数……天呐，这不可能！”
分析仪器的警报声也在此刻响起，一声比一声凄厉。
屏幕上的一个数值，正在以恐怖的速度疯狂跳动。
很快，数值突破了仪器能够显示的上限，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ERRoR：mEASUREmENt oVERLoAd】
“我们的攻击……我们的饱和式攻击……”
白发将军失神地看着那个不断膨胀，仿佛要吞噬整个屏幕的光团，喃喃自语。
“我们没有杀死它……”
“我们……我们只是喂饱了它。”
绝望，如同深海的冰冷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整个指挥室。
……
黑龙号飞船，正悬停在万米高空之上。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下方的海面，已经彻底沸腾了。
以一个点为中心，直径超过百公里的海域，都在剧烈翻滚，白色的水蒸气冲天而起，形成了一片笼罩天地的浓雾。
天空，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仿佛整个星球的能量，都在朝着那个中心点汇聚。
而在那风暴的中心，金角巨兽的身影，若隐若现。
它原本覆盖全身，坚不可摧的暗金色鳞甲，正在一片片地剥落，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色物质。
那黑色物质并非实体，它流动着，变幻着，上面点缀着无数星辰般的光点，仿佛将一小片宇宙披在了身上。
它头顶那根标志性的独角，此刻已经完全化为了结晶状的金色，内部有雷霆和火焰在交织，在生灭。
它的体型，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一千米。
一千五百米。
两千米！
它缓缓地，从沸腾的海洋中，重新站了起来。
庞大的身躯，遮蔽了天日。
【进化完成。】
天启的分析结果，终于刷新在了光幕上。
【根据现有数据库匹配……】
【目标已确认为‘界兽’分支，‘星空巨兽’族群……幼年体。】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行星毁灭级。】
神月佑看着这几行简单的文字，疲惫的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还真是……看得起我。
刚打完一群小兵，转手就刷出来一个关底boSS。
还是个会升级的。
“天启。”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在。】
“这艘船……黑龙号，最强的攻击是什么？”
【报告宿主，黑龙号飞船配备‘F级歼星炮’一门，充能时间需要七十二小时，目前能量储备为3.14%。】
【根据计算，即便满能量发射，对当前目标造成致命伤害的概率，低于0.1%。】
“有没有什么……不那么需要充能的？”
【有。】
天启的回答倒是很快。
【自毁程序。】
【启动后，飞船核心能源炉将发生湮灭反应，其威力足以抹平地表，有98%的概率将目标一同摧毁。】
【当然，您也会一起。】
神月佑：“……”
你还挺幽默。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大脑的刺痛依然存在，但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压制了这股不适。
他可以走。
驾驶着黑龙号，启动曲率航行，几秒钟就能离开地球，去宇宙里继续他的签到躺平大业。
地球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也没有他非守护不可的东西。
可是……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洪那一身是血，却依然屹立不倒的身影。
浮现出雷神那狂暴的雷电，和那句不甘的怒吼。
还有……那个曾在他面前哭鼻子的，叫徐欣的女孩。
麻烦。
真是麻烦。
神月佑闭上眼，再睁开时，那丝慵懒和疲惫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规划路线。”
他说。
“靠近它。”
【宿主，您的精神力状态极不稳定，不建议进行近距离接触！】
“执行命令。”
嗡。
黑龙号微微一震，悄无声息地，开始朝着下方那片能量风暴的中心，缓缓降下。
就在此时。
下方。
那头已经完全蜕变，身躯庞大到如同山脉的恐怖巨兽，动作忽然一顿。
它那颗比篮球场还大的头颅，缓缓抬起。
一双全新的，燃烧着幽暗星光的眼眸，穿透了云层，穿透了空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正在下降的黑龙号飞船。
下一秒。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意志，直接在神月佑的脑海中响起。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