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跟楚迟走了……”林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万分纠结：“我也是早上过去准备给他注射神经素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实验室里。”
说着，林熠的手里又多了一个平板。
这个平板是专门用来记录蒋浔光术前术后的各项体征变化，以及每日的注射次数。
楚瑶接过平板，是视频。
点击播放。
视频画面有些黑，实验里没开灯，只有大门处的应急灯亮着。
没有主光源的缘故，只能隐约看到有个黑乎乎的人形轮廓，坐在镜头前，距离不算近。
忽地，镜头晃动了一下，黑乎乎的人形一下放大。
第一眼，卷卷乱乱的黑发，黑色的半弧形小圆耳，往前动了一下，又往后动了一下。
然后是额前盖过眼睛的细碎刘海。
昏暗的环境下，那双刻意隐藏起来的眼瞳，微微泛着绿色的荧光。
正脸出镜的蒋浔光，伸出手，再一次调整平板的摄像头。
随后，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很端正，也很拘谨。
“咳咳……”他低下脑袋，黑茸茸的爪子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然后又老实的把爪子放回膝盖上，挺直脊背，碧绿的眼眸直视镜头，一字一顿，“囡囡，我，要去，d国。”
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的咬字都很完整，也很标准。
应该是认真练习过的。
楚瑶看着视频，认真听着，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他说：“我，不能，在你身边，他们，会，为难你。”
他们大概是指现在正围着司丞的那群人吧，楚瑶掀起眼帘，看了不远处的那群人一眼。
“他们，会，做实验。司丞，成功了。”蒋浔光在说第三句的时候，明显出现了些许卡壳。
他低下头，抬起爪子扒拉了两下动来动去，透着焦躁不安的小圆耳。
他很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只是效果并不好，
“我跟，楚迟，和他，做实验。留下，他们，也做实验，你，要，留下。”
“你们，合作，不能，留下。”
很混乱的语序，但是楚瑶听懂了。
他想说，因为司丞的手术成功了，那些人一定会想办法复刻手术。
作为目前唯一一个拥有清醒人类意识的畸变者，他会成为那些人的目标，成为他们的实验对象。
如果他留下，她也会被迫留在盛京，甚至被变相软禁在1号避难所。
同样的，楚迟也想拿他做实验，因为他的情况比司丞更特殊。
既然都是被拿去做实验，他选择跟楚迟走。
其实，这个想法并没有错。
同样是实验，楚迟有着一套非常完善的，制造“容器”的技术，他还有“拉普拉斯妖”的子体，并且，已经有过司丞这一例成功的手术。
相反的，如果留在盛京，蒋浔光需要承担的风险，不止是技术的不成熟，还有一些没办法摆在台面上的利益斗争。
更重要的，她跟楚迟的合作是她个人的，一旦被留在盛京，不仅合作保不住，连她也会失去话语权。
看着视频里，努力解释，又因为解释不清楚，一双耳朵乱转的蒋浔光。
楚瑶垂下眼帘，仿佛有一股郁气在嗓子眼里堵着，可让她说点什么，她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
蒋浔光说的这些话，一定有楚迟的危言耸听和妖言惑众。
蒋浔光肯定也知道，楚迟的目的并不单纯。
但他还是答应了。
一部分是因为楚迟的危言耸听，并不是没有道理。
更大的一部分，是因为她。
也许，这其中还有楚迟许诺了他其他是好处。
但楚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其实没必要走的。
蒋浔光只是语言表达和思维转速退化，他身为畸变者的能力，和身为人类的认知，可以让他在这个末世里活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好。
上一世，他都那样过了六年。
这一世，他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浅度精神污染治疗，各方面只会更强。
视频里的人安静了许久，忽然又说：“我，爸妈，麻烦，你，照顾。”
“囡囡，好好的，一定。”
胸口的淤堵窒闷更盛，楚瑶低着头，微微侧过身，避开林熠看过来的视线，努力睁了睁眼睛。
拦住了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水汽，她很想告诉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蒋叔叔和蒋阿姨，在替她照顾外公外婆。
视频到这里就停了，后面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黑屏，没有声音。
楚瑶一直看到最后一秒结束，沉默着将手里的平板收入储物格的收纳箱。
原本说好的，等蒋浔光的手术成功，就找个机会，让蒋叔叔和蒋阿姨出来跟他见一面。
现在……
她似乎又欠了他一个承诺。
答应会治好他的，她没做到。
答应不让蒋叔叔和蒋阿姨担心，她也没做到。
“楚小姐，有人找你。”站在一旁的林熠，突然出声。
思绪被强行拉回，楚瑶抬起头，微红的眼尾，带着疑惑。
林熠往左侧走了半步，让开身，指着手术室门口，一个身穿黑色军装制服的女生。
“好像是季中校的妹妹。”
楚瑶有些意外，目光投向窗外，女生的五官很英气，看肤色，倒是跟季暝有些一脉相承。
手术室外的季晓，见楚瑶看向自己，忙抬起手，挥了挥，一边还朝着里面做口型：嫂子，嫂子，快出来！
楚瑶愣了愣，转头看向林熠，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林熠木着一张脸，摇摇头，同样回以眼神：我也不知道。
楚瑶：“……”
窗外的女生还在挥手，还挥得特别起劲。
犹豫了半秒，楚瑶绕过林熠和那群白大褂，朝手术室大门走去。
眼前“摇篮”的浅蓝色光屏被她召唤出来，显示“季暝”的对话框，确实有几条消息。
【季暝：楚老师，理理我，理理我，理理我！】
【季暝：许愿楚老师回我消息的第三天！tAt】
【季暝：楚老师，司老爷子说想见你，我跟他说，我去接你！】
【季暝：老爷子给我派了安排任务，我去不了了，我让我妹过去找你！】
【季暝：楚老师，我出任务去了！】
楚瑶：“……”他真的好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