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的秋老虎还没退去，黑风口的破庙里却透着股凉气。李云龙揣着怀表，指节敲着庙门的石板，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里面没动静，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呜呜”声。
“他娘的，高启山这老狐狸，不会耍咱吧？”李云龙往后退了两步，正要喊人，庙门“吱呀”一声开了，高启山的脸从门后探出来，脸色比上次在监狱见时还要白。
“李团长，快进来！”高启山拽着李云龙的胳膊往庙里拉，门“哐当”一声关上，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出事了！”
李云龙皱着眉，烟袋锅子往香案上一磕：“出啥事儿了？你这脸白得跟纸似的，见着鬼了？”
“比鬼还吓人！”高启山从怀里掏出个揉皱的纸条，“昨天我去太原城拿炸药，撞见特高课的佐藤了——就是抓我的那个鬼子军官！他跟我身边的伙计打听，问我最近跟谁来往密切，还说‘黑风口有大鱼，要一网打尽’！”
李云龙心里一沉，指节攥得发白：“你的意思是，交易的事儿被小鬼子知道了？”
“十有八九！”高启山搓着手，声音发颤，“说不定是我那伙计嘴不严，被佐藤撬了话。李团长，这交易咱要不先撤了？等风头过了再说？”
“撤？”李云龙眼睛一眯，透着股狠劲，“咱弟兄们等着迫击炮打鬼子呢，撤了喝西北风？再说了，小鬼子既然知道了，咱现在撤，正好撞他们枪口上！”
他蹲下来，在香案上用烟灰画了个圈：“咱得换个地方交易，再给小鬼子设个套。你去通知送货的，把地点改到野狼谷的废弃煤窑，告诉他们，看见三棵歪脖子树就往里拐。”
高启山一愣：“野狼谷？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有埋伏，连个退路都没有！”
“退路？”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咱要的就是没退路！小鬼子以为咱会选开阔地，咱偏往死胡同里钻，这叫‘反其道而行之’，是做生意的诀窍，也是打仗的门道！”
正说着，庙外传来一声口哨——是张大彪的信号，说楚云飞的人来了。李云龙把烟袋锅子一揣：“你先去安排，我来会会楚团长的人。记住，别跟任何人提煤窑的事儿，包括你那送货的伙计！”
高启山点点头，从后门溜了。李云龙刚走到庙门口，就见一个穿晋绥军军装的副官站在那儿，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
“李团长，别来无恙啊？”副官皮笑肉不笑，“我们团长听说你最近要搞一批好货，特意让我来问问，能不能分咱358团一杯羹？”
李云龙心里门儿清：楚云飞这是嗅着味儿来了。他靠在门框上，抱起胳膊：“楚团长消息够灵通的。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这批货是高老板给咱独立团留的，价都谈好了，不好改。”
“价好说。”副官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压低，“我们团长说了，你要多少大洋，尽管开，只要能分一半迫击炮和重机枪。要是不够，咱还能拿子弹跟你换——捷克式轻机枪子弹，一箱换一门迫击炮，咋样？”
这条件确实诱人。李云龙心里盘算着：一箱捷克式子弹够一个连打一场伏击，换一门迫击炮，稳赚不赔。但他转念一想，楚云飞这老小子，肯定没安好心——他要是拿到了迫击炮，说不定就会跟日军勾结，先收拾自己。
“不行。”李云龙斩钉截铁，“货就这么多，咱独立团自己都不够用。楚团长要是想要，让他自己找高老板谈去。”
副官脸色一沉：“李团长，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团长能让我来跟你商量，是给你面子。要是撕破脸，咱们358团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咋？想抢？”李云龙猛地往前一步，军大衣下摆扫起一阵风，“你回去告诉楚云飞，咱独立团的货，是用弟兄们的命换来的，谁要是敢动歪心思，咱就跟他拼命！不信你试试！”
副官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咬着牙说：“好！李团长，你等着！”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副官的背影，李云龙啐了一口：“他娘的，楚云飞这老狐狸，想坐收渔翁之利？没门！”
张大彪从树后走出来：“团长，要不咱先下手为强，把楚云飞的人给办了？”
“办啥？”李云龙瞪了他一眼，“现在小鬼子还在暗处盯着，咱要是跟楚云飞火并，正好中了小鬼子的计。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不能干这傻事儿。”
他摸了摸下巴：“不过楚云飞既然知道了交易的事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他会带着人去野狼谷，想趁机抢货。咱得再加点小心——你带一营的弟兄，提前去煤窑周围埋伏，要是看见358团的人，先别动手，等小鬼子来了，让他们狗咬狗！”
“好主意！”张大彪眼睛一亮，“那小鬼子那边咋办？”
“小鬼子？”李云龙咧嘴一笑，“咱给他们准备了份‘大礼’。你去通知孔捷，让他带二营的弟兄，在黑风口的路上埋点土制地雷，再插点咱们的军旗——让小鬼子以为交易还在黑风口，把他们引过去。等他们发现上当，再往野狼谷赶时，咱的货早就运走了！”
张大彪领命而去。李云龙转身回庙，刚坐下，赵刚就来了，手里拿着张纸条：“老李，旅部刚来电，说有个特派员要来咱们团检查‘经济纪律’，后天就到。”
“特派员？”李云龙差点把烟袋锅子掉地上，“检查经济纪律？这不是来查咱的账吗？”
赵刚点点头，脸色凝重：“听说这个特派员是从延安来的，认死理，最讨厌搞歪门邪道的。咱们那些黑市交易、缴获截留的事儿，要是被他查出来，麻烦就大了。”
李云龙抓了抓头发，心里骂娘：这边小鬼子和楚云飞虎视眈眈，那边特派员又要来查账，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蹲下来，烟袋锅子抽得“滋滋”响，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特派员要查账，就得把账本做“干净”——那些灰色收入不能直接写，得换成“战场缴获”“群众捐赠”的名头。但迫击炮和重机枪还没到手，要是特派员问起装备来源，该咋说？
“有了！”李云龙猛地站起来，“咱就说这批装备是从伪军手里缴获的！上次咱们端了伪军的一个据点，虽然没缴获多少东西，但可以把账往那上面挪——就说当时没来得及记账，现在补上。这样既符合规矩，又能把特派员糊弄过去。”
赵刚一愣，随即苦笑：“你这脑子，净想这些歪点子。但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特派员把咱们的钱袋子给封了。”
“可不是嘛！”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赵，账本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是文化人，把账做得漂漂亮亮的，别让特派员看出破绽。我去野狼谷盯着交易，争取明天就把装备运回来，赶在特派员来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赵刚点点头：“你小心点，别再冒险了。”
“放心吧！”李云龙抓起驳壳枪，往腰里一别，“咱这是‘双线作战’，一边搞装备，一边应付特派员，哪头都不能耽误。这就跟做生意似的，得学会‘多线程处理’，不然早晚得赔本！”
说完，他大步走出破庙，朝着野狼谷的方向走去。晋西北的太阳挂在天上，晒得黄土坡发烫，李云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绷紧的弓弦——他知道，明天的交易，就是一场硬仗，不仅要跟小鬼子斗，跟楚云飞斗，还得跟时间斗。但他不怕，只要能把装备搞到手，能保住独立团的钱袋子，再大的风险，他也敢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