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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潮涌动

林守业的效率出乎意料地高,高到让林薇都有些意外。

前一日傍晚才应下的事,次日天刚蒙蒙亮,院外就传来了黄包车的铃铛声——王氏虽仍板着脸,嘴角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却还是亲自领着裁缝站在了林薇的房门口。

那裁缝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姓赵,留着两撇山羊胡,手指粗糙却灵活,指节上布满了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拿针线的手。他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软尺、划粉、纸笔,还有几块叠得整齐的布料,布料用油纸包着,拆开时还带着淡淡的樟脑香。

“林小姐,您先看看料子?”赵裁缝说话带着苏沪口音,语气恭敬,目光却不自觉地在林薇身上扫了一圈——眼前的姑娘穿着那件改后的蓝色粗布旗袍,明明是廉价料子,却被衬得身姿窈窕,气质沉静,与传闻中“怯懦胆小”的林家小姐截然不同。

林薇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布料。最上面的一块是淡青色的杭绸,质地轻薄,摸起来像流水一样顺滑,阳光下能看到织物表面细密的暗纹,是缠枝莲的图案,低调又雅致;下面一块是米白色的软缎,光泽柔和,捏在手里沉甸甸的,适合做里衬或披肩;还有一块是浅粉色的绉纱,上面绣着细小的蔷薇花,针脚细密,颜色娇嫩,显然是给年轻姑娘准备的。

“这些料子都不错。”林薇的声音平静,目光却在王氏脸上扫过——王氏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满,显然是觉得给林薇用这么好的料子“浪费”,但碍于林守业的吩咐,不敢多说。

“那就选这块杭绸做日常穿的旗袍,软缎做件披肩,绉纱……”林薇顿了顿,看向翠儿,“翠儿,你穿粉色好看,这块绉纱给你做件短袄吧。”

翠儿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小姐,这怎么行!这料子这么好,是给您准备的,奴婢不能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林薇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后还要靠你帮我打下手,总不能让你一直穿旧衣服。”

王氏在一旁听着,脸色更沉了——林薇这是在“收买”丫鬟!但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毕竟料子是林守业点头要给的,她若是反对,反倒显得自己小气,落了下乘。 赵裁缝很快给林薇量了尺寸。

软尺绕着她的肩颈、胸围、腰围、臀围,每量一个数据,赵裁缝就忍不住赞叹一句:“林小姐这身材真是标准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他量得仔细,连袖长、裙长都反复确认,生怕有一点偏差。 量完尺寸,厨房那边也送来了早餐。不再是之前清可见底的米粥,而是一个白瓷碗装着的银耳羹,银耳炖得软烂,汤里加了冰糖,甜而不腻;旁边还有一个竹制的蒸笼,里面放着四个水晶包,皮薄馅足,透过透明的皮能看到里面的猪肉馅和笋丁,香气扑鼻。

“小姐,这银耳羹是张妈特意给您炖的,说补身子!”翠儿喜滋滋地把碗端到林薇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自己能吃到一样。

她拿起一个水晶包,刚想递到嘴边,又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先给您尝一口,看看烫不烫。” 林薇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几天翠儿跟着她,没少受王氏的白眼,却始终对她忠心耿耿。

她接过水晶包,掰了一半递给翠儿:“一起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翠儿连忙摇头:“奴婢不能跟小姐一起吃饭……” “没事,这里没有外人。”林薇把水晶包塞到她手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翠儿这才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王氏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转身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吃完早餐,林薇把赵裁缝送走,然后去找林守业。林守业正在前厅算账,桌上摊着一堆账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大部分都是“支出”。

看到林薇进来,他立刻放下算盘,脸上堆起笑容:“薇薇来了?坐,坐!” 林薇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叔父,我画设计图需要一些东西——几支铅笔、一块橡皮,还有一些白净厚实的画纸,最好是能用来画工笔的熟宣。另外,我想看看父亲母亲留下的旧物,比如他们的衣服、首饰,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设计灵感。”

第一个要求林守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问题!铅笔橡皮我让管家去四马路的文具店买,熟宣我书房里还有几刀,等会儿让翠儿去拿。对了,我还让管家找了几本过期的上海时装杂志,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几本杂志,都是《良友》和《上海时装》,封面是穿着时髦旗袍的女明星,里面印着各种中西合璧的服装款式,还有巴黎时装周的最新报道。

林薇接过杂志,心里有些惊喜——这些杂志正是她需要的,能帮她更了解当下的时尚趋势,避免设计出过于超前的款式。 但听到第二个要求,林守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语气也变得含糊起来:“库房啊……库房钥匙一时找不到了,好像上次搬家的时候弄丢了。而且里面好久没打扫了,灰尘大得很,你身子刚好,去了容易着凉。等以后找到了钥匙,打扫干净了,我再带你去看,好不好?”

林薇心中冷笑——什么钥匙丢了,分明是他对父亲留下的那箱“古董”看得极紧,怕她从中拿走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发现什么秘密。她没有戳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麻烦叔父了。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林守业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云裳公司的张老板昨天派人来问,说想再看看你的设计图,要是有新的,最好能尽快送过去。你要是有时间,多画几张,我们争取和他签长期合同!” “我知道了,叔父。”

林薇点点头,拿着杂志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林薇把杂志摊在床上,仔细翻阅起来。《良友》杂志里有一篇关于“改良旗袍”的文章,提到现在的名媛们越来越喜欢简约的款式,不再像以前那样绣满繁复的花纹,而是更注重剪裁和面料的质感;《上海时装》里则介绍了巴黎最新流行的“喇叭袖”和“收腰设计”,还提到珍珠和玉石是今年最受欢迎的首饰材质。 林薇结合这些信息,开始构思新的设计。

她没有简单地抄袭现代款式,而是将未来的审美巧妙地融入民国的服装轮廓中。比如,她设计了一款墨绿色的提花旗袍,面料用的是厚缎,上面织着暗金色的竹叶纹,在灯光下会呈现出不同的光泽;剪裁上,她采用了“斜襟”设计,从领口一直斜到腰侧,盘扣用的是墨玉扣,一共三颗,大小不一,错落有致;袖口做成了喇叭袖,长度到小臂,边缘缝了一圈细细的金丝线,走路时会轻轻晃动,增添几分灵动;裙摆的开衩位置在膝盖上方,开衩处用同色系的线绣了几片竹叶,简约又不失细节。 她还设计了一套适合宴会穿的礼服旗袍,用的是正红色的真丝,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全靠剪裁取胜——领口做成了“一字领”,露出精致的锁骨;腰身收得极细,用了隐形的暗扣,让线条更流畅;裙摆很长,拖在地上,开衩到大腿处,方便走路;搭配一件白色的狐毛披肩,披肩的边缘缝了一圈珍珠,显得华贵又大气。 除了旗袍,她还画了一些搭配的手袋和鞋履草图。手袋用的是丝绸和竹编结合的材质,主体是竹编的框架,外面裹着和旗袍同色系的丝绸,上面绣着小小的盘扣图案,提手用的是珍珠串成的链子;鞋履是高跟鞋,鞋跟不高,只有两寸,适合民国女性穿惯了平底鞋的脚型,鞋面用的是丝绒,上面缝了几颗小珍珠,既舒适又时髦。 翠儿在一旁看着,一会儿帮她递铅笔,一会儿帮她铺平画纸,眼睛里满是敬佩:“小姐,您画得真好!这些款式比杂志上的还好看!” 林薇笑了笑,继续画着。她知道,要想在林家站稳脚跟,获得持续的议价能力,必须展现出独一无二的价值——这些设计图就是她的筹码,不仅能帮她赚到钱,还能帮她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找到更多关于凤凰胸针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几乎都待在房间里画设计图。

王氏偶尔会过来“探望”,其实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偷懒,每次看到林薇埋首在画纸中,她的脸色就会更沉几分,却又找不到理由发作。 这天下午,林薇终于画完了十几种设计图样,涵盖了日常、宴会、外出游玩等不同场合。她把图样整理好,用丝带系成一叠,送到前厅给林守业。 林守业正在和管家说话,看到林薇进来,立刻停下话题,接过图样。他一张张地翻看,眼睛越睁越大,手指都有些发抖——这些图样比上次的更精致、更全面,每一张都标注了面料、颜色、尺寸,甚至连盘扣的材质、刺绣的纹样都写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的。

“好!好!太好了!”林守业激动得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薇薇,你真是我们林家的福星!不,是摇钱树啊!有了这些图样,我们以后就不愁没钱了!”

他拿着图样,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急匆匆地出门了——他要亲自去云裳公司,和张老板谈合作。

云裳公司位于南京路的一栋三层小楼里,一楼是展厅,摆放着各种款式的旗袍和洋装;二楼是工作室,裁缝们正在忙碌地缝制衣服;三楼是张老板的办公室。张老板名叫张仲明,五十多岁,留过洋,在法国学过服装设计,回国后开了这家云裳公司,凭借新颖的款式和精湛的工艺,很快在上海时装界站稳了脚跟。

林守业一进办公室,就把图样递了过去:“张老板,您看看,这是我们林家新设计的款式,保证您满意!” 张仲明接过图样,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一开始他还只是漫不经心,可越看越认真,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林老板,这些图样是谁设计的?很有想法啊!” “是我侄女林薇设计的!”林守业得意地说,“我侄女虽然年纪小,但在服装设计上很有天赋!”

“林薇……”张仲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次那几款设计我就觉得不错,没想到这次的更好!你看这款墨绿提花旗袍,竹叶纹的暗花,墨玉扣,还有喇叭袖,既保留了传统韵味,又有新意,很适合现在的名媛;还有这款红色礼服旗袍,一字领,狐毛披肩,简单大气,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拿起笔,在图样上圈了五款:“这五款我先买下,每款给你五十块法币,怎么样?” 五十块法币!林守业的眼睛都亮了——这比他预想的多了一倍!他连忙点头:“没问题!张老板爽快!”

“另外,”张仲明放下笔,看着林守业,“我想和你们林家签长期合作合同。以后林小姐设计的新图样,优先给我们云裳公司,每款的价格可以再商量,怎么样?” 林守业简直要乐晕了,连忙答应:“好!好!我们一定优先给云裳公司!”

谈完合作,林守业拿着张仲明给的二百五十块法币,走出云裳公司。他站在南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汽车,手里捏着那沓崭新的钞票,心里盘算着——有了林薇这个“摇钱树”,他不仅能还清欠张家的债,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重新开一家丝绸店!

他兴冲冲地回到林家,把林薇叫到前厅,把一沓法币放在她面前。钞票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林守业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算计:“薇薇,这是你的功劳!叔父不会亏待你!这些你先拿着零花,一共二十五块,以后每次图样卖出,都有你的分红!”

林薇看着那沓钱——二十五块,刚好是二百五十块的十分之一。她心里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初步掌握自己命运的踏实感。这是她穿越到民国后,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到钱,虽然不多,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没有推辞,伸手拿起钱,叠好放进随身的荷包里:“谢谢叔父。”

“不过,薇薇啊,”林守业话锋一转,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告诫,“这图样是你画的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毕竟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总是不好,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声,以后不好嫁人。对外,就说是我们林家请了一位不知名的设计师,明白吗?”

林薇心中明了——林守业这是想独占“设计师”资源,怕她名气大了之后单飞,断了他的财路。她目前羽翼未丰,还需要林家这层外壳作为掩护,避免过早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侄女明白,全凭叔父安排。”

林守业满意地笑了:“你明白就好。好好画画,以后我们林家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回到房间,林薇把二十五块法币拿出来,分成了两份——十块留给自己,十五块递给翠儿:“翠儿,这钱你拿着,平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是王妈再克扣你的月钱,你也不用忍气吞声。”

翠儿连忙摆手:“小姐,这钱是您赚的,奴婢不能要!”

“拿着吧。”林薇把钱塞进她手里,“这几天你帮我打下手,也辛苦了。而且以后还要靠你帮我打听外面的消息,没有钱怎么行?” 翠儿看着手里的钱,眼眶都红了——她在林家做了五年丫鬟,月钱只有两块,还经常被王氏克扣,从来没有一下子拿到过这么多钱。

她哽咽着说:“谢谢小姐……奴婢一定会好好帮您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让翠儿去外面买了一些必需品。翠儿去四马路的文具店买了几支铅笔、几块橡皮,还顺便买了一本上海地图和几本新书——《上海风土记》《日语入门》《中国近代史》,林薇知道,要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必须尽快了解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情况,甚至要提前学习日语,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翠儿还去西药房买了一小盒阿司匹林和一瓶碘酒——阿司匹林可以退烧止痛,碘酒可以消毒伤口,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

她还按照林薇的吩咐,去布庄买了一块碎花布,给自己做了一件短袄,穿上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林薇则利用这些天,继续画设计图。她还通过翠儿,打听了一些关于父亲林翰文的消息——翠儿说,林翰文生前是上海有名的丝绸商人,为人正直,喜欢收藏古董,尤其是玉器和首饰;他还经常和一些爱国人士来往,有时候会关起门来开会,不知道谈什么;去世前几天,他还去过一次外滩的沈氏银行,回来后就把书房里的一个木箱锁了起来,交给库房的李伯保管,说“这是最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看好”。

林薇心里一动——那个木箱里,会不会藏着凤凰胸针?或者和“惊鸿计划”有关的东西?林守业不让她去库房,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木箱?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王氏对林薇的敌意与日俱增,一方面是嫉妒她的“才华”能赚钱,另一方面是警惕她在林守业心中地位的提升。王氏开始变着法地刁难林薇——比如,让厨房在林薇的饭菜里少放肉,故意把林薇的画纸换成粗糙的草纸,甚至在赵裁缝面前说林薇的坏话,让赵裁缝做衣服时偷工减料。

林薇很快就发现了这些小动作。比如,那天她发现送来的饭菜里只有几片青菜叶,没有一点肉,她没有生气,只是让翠儿把饭菜端回厨房,对王妈说:“王妈,婶娘说我身子刚好,要吃清淡点,这饭菜很合我的胃口,谢谢婶娘费心了。”

王妈愣了一下,没想到林薇会这么说,只能讪讪地收下饭菜,以后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克扣。

又比如,她发现赵裁缝送来的杭绸旗袍,袖口的针脚很粗糙,还有几处线头没有剪干净。她没有去找赵裁缝,而是直接拿着旗袍去找林守业,说:“叔父,这件旗袍的做工不太好,要是穿出去,被云裳的张老板看到,会影响我们林家的名声,也会影响以后的合作。”

林守业最怕影响赚钱,立刻让赵裁缝重新修改,还骂了王氏一顿,说她“不会办事”。

王氏吃了亏,心里更恨林薇,却又不敢再轻易招惹她,只能在背后暗暗诅咒。 那个推原身落水的黑影,也像一根刺,始终扎在林薇心头。她曾旁敲侧击地向翠儿打听林家上下人等的动向——翠儿说,林薇落水那天,王妈的女儿请假回了乡下,不在林家;

看守库房的李伯一直在前面算账,没有去过后院;管家和车夫是听到翠儿的喊声才赶过去的,也没有嫌疑。线索似乎断了,但林薇更确定,那个黑影一定和王氏有关,可能是王氏自己,也可能是她派来的人。

这天下午,林薇正在房中对着杂志研究当下流行的发型——最近上海的名媛们都喜欢把头发挽成“螺髻”,再插上一支珍珠簪子,显得优雅又大气。她正拿着梳子在自己头发上比划,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管家殷勤的招呼声,还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很快,翠儿小跑着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气喘吁吁地说:“小姐,小姐!前面来了贵客!是沈先生派人来了!”

沈先生? 林薇心头一跳。

在上海滩,能被林家如此郑重其事地称为“沈先生”且不加名讳的,恐怕只有一个人——沈惊鸿。沈惊鸿是沈氏银行的董事长,年轻有为,不到三十岁就接管了家族企业,还拓展了外贸、航运等业务,是沪上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仅有钱有势,还和政界、军界都有往来,是很多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物。 他来做什么?是因为那份调查资料,还是……与那枚凤凰胸针有关?

“来的是什么人?说了什么事吗?”林薇稳住心神,放下梳子,问道。

“是沈先生的助理,一位姓陈的先生,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看着可严肃了。”

翠儿比划着,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说,沈先生感谢上次在慈善晚宴预选上,林家……呃,主要是小姐您展现的风采,为晚会增色不少。特地派人送来了正式的请柬,邀请老爷、太太,还有……还有小姐您,参加下周在华懋饭店举行的正式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

沈惊鸿亲自发的请柬?

林薇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绝非普通的社交礼节。

林家在上海滩顶多算个三等富户,靠着变卖家产度日,根本入不了沈惊鸿那个顶级的圈子。他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林家参加晚宴?而且还特意提到了她? 是因为她之前在预选上那番出格的“表演”,引起了他的注意?还是他查到了什么,将原身父亲林翰文与“惊鸿计划”或凤凰胸针联系了起来,从而注意到了她这个女儿?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她已经被这个神秘而危险的男人盯上了。

“小姐,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翠儿还在激动,手舞足蹈地说,“听说能被沈先生邀请的,都是上海滩最顶尖的人物!像周司令、李总长、还有外国公使,都能去!叔老爷刚才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让管家赶紧去买好酒好菜,招待陈先生呢!”

果然,没过多久,王氏就亲自过来了。她穿着那件墨绿色的人造丝旗袍,脸上抹了厚厚的粉,涂了红色的口红,还特意戴上了那支从原身那里抢来的银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既有与有荣焉的兴奋,又有对林薇难以掩饰的嫉妒和忌惮。

“薇薇啊,”王氏努力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还伸手想拍林薇的肩膀,却被林薇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沈先生派人送来了请柬,邀请我们全家去参加晚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认识不少大人物,对你叔老爷的生意也有好处。你好好准备一下,那天务必打扮得体面些,可别丢了我们林家的脸。”

她特意强调了“全家”和“林家”,似乎在提醒林薇,这份荣耀是沾了林家的光,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林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低下头:“侄女知道了,会听婶娘的安排,不给林家丢脸。”

王氏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心里更是没底——这个林薇,自从落水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敢顶撞她,还会设计衣服赚钱,现在连沈先生都注意到她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林家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她又交代了几句“少说话多做事”“跟在我身边别乱跑”之类的场面话,才悻悻离去。

很快,林守业也兴冲冲地过来了。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灰色长衫,头发梳得油亮,脸上红光满面,仿佛已经借此攀上了沈惊鸿这棵大树。

他一进门就大声说:“薇薇!好消息!沈先生邀请我们去参加晚宴!这可是我们林家翻身的好机会!到时候我跟沈先生好好聊聊,说不定能拉到投资,重新开一家丝绸店!”

他大手一挥,显得格外大方:“晚宴的礼服和行头都由公中出钱,你想要什么料子、什么首饰,尽管跟我说!赵裁缝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给你做最好的礼服!一定要让你在晚宴上艳压群芳!”

林薇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林守业只看到了表面的“机会”,却没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沈惊鸿那样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一个没落家族“机会”,他邀请林家,肯定有他的目的。

房间里再次剩下林薇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那方狭小的天空。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几只麻雀落在院中的竹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有些吵闹。 华懋饭店……慈善晚宴……沈惊鸿。这一切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在向她罩来。她知道,这场晚宴绝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社交舞会。它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跳出林家这个小小囚笼,接触到更广阔世界、甚至找到胸针线索的机会;但更可能是一个陷阱,一个让她被卷入更深不可测的旋涡的起点。 那个在背后推她落水的人,是否也正暗中注视着这一切?会不会在晚宴上对她下手?

她抚摸着翠儿刚刚送来的、质地光滑的淡紫色真丝面料——这是她为晚宴礼服选的料子,上面有暗纹,是她最喜欢的缠枝莲图案。面料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风暴将至,她已无处可躲。 那么,便迎上去吧。 她倒要看看,这位名震上海滩的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想看看,这1936年的上海滩顶流盛宴,又是何等的浮华与暗涌。

就在林薇为晚宴做准备的同时,外滩那栋气派的沈氏银行大楼里,陈锋正一丝不苟地向沈惊鸿汇报。 沈氏银行的顶楼办公室宽敞而奢华,地面铺着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墙壁上挂着欧洲名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的夜景,江面上灯火闪烁,轮船的汽笛声偶尔传来,远处的外滩建筑群灯火辉煌,尽显上海的繁华。 沈惊鸿站在落地窗前,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系着一条深色的真丝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背影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威严的气息。他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枚凤凰胸针,银质的底座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鸽血红的宝石像一颗跳动的心脏,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先生,请柬已经送到林家了。林守业受宠若惊,再三保证会准时出席,还特意让管家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属下。”陈锋站在沈惊鸿身后,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神却锐利如鹰,显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沈惊鸿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夜景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胸针上的凤凰羽翼。

“还有,”陈锋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的人查到,林翰文生前,曾与北平来的几位学者过往甚密。其中一位姓周的教授,表面上是研究历史的,实际上与地下党有联系。他们经常在林翰文的丝绸店里见面,每次都关起门来,不知道谈什么。”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另外,我们的人还查到,这位林小姐落水被救醒后,行为举止与之前判若两人。以前的林薇怯懦胆小,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还不识字;现在的林薇不仅能说会道,还会设计服装,甚至能看懂英文杂志。她的言谈逻辑、眼神气度,完全不像一个深闺弱女,反而像……像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属下怀疑……”

沈惊鸿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映在他深邃的眼底,让人看不清情绪。他的五官深邃,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整个人看起来既儒雅又威严。

“怀疑什么?”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陈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陈锋低下头,语气谨慎:“属下怀疑,她是否……是被人掉了包?或者,她以前一直在伪装,目的就是为了林翰文留下的东西?”

沈惊鸿摩挲着胸针上冰凉的凤凰羽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那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伪装十几年?从一个几岁的孩子开始伪装,忍气吞声,受尽欺负,只为了等林翰文去世后再夺取他的东西?”沈惊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她的耐心未免太好了。而且,林翰文去世后,林家的家产都被林守业掌控,她若是早有预谋,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轻声道:“或许,是经历了生死,打开了另一扇门呢?有些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出不一样的潜能,也可能……想起一些以前忘记的事情。”

他收回目光,将胸针轻轻放在办公桌上。胸针在灯光下流转着瑰丽的光泽,凤凰的翅膀仿佛要展翅飞翔。 “至于她是谁,她想要什么……”沈惊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很快,就能亲眼见识了。”

他看着陈锋,语气严肃:“告诉下面的人,晚宴的安保级别提到最高。不仅要保护好出席的贵宾,还要密切关注林家的人,尤其是林薇。另外,查一下王氏的背景,还有她身边的人——我怀疑,林薇落水的事,和王氏脱不了关系。”

“是,先生。”陈锋躬身应道,心中对沈惊鸿更加敬佩——先生不仅商业头脑出众,洞察力也如此敏锐,仅凭一点线索就能猜到事情的真相。

陈锋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内重归寂静,只有那枚凤凰胸针,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而瑰丽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注定不平静的夜晚。 沈惊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关于林翰文的调查资料,翻到“惊鸿计划”那一页。资料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林翰文参与‘惊鸿计划’,具体内容不详,可能与文物转移有关。”

他的手指在“文物转移”四个字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思。父亲临终前曾告诉他,“惊鸿计划”关系到一批从清宫流出的珍贵文物,这批文物不仅价值连城,还承载着国家的历史和文化。日军一直在寻找这批文物,想据为己有。父亲让他务必找到这批文物,保护好它们,不让它们落入日军手中。 而林翰文,正是“惊鸿计划”的参与者之一。那枚凤凰胸针,会不会就是“惊鸿计划”的关键?林薇,又知道多少关于“惊鸿计划”和胸针的事情?

沈惊鸿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秘密号码:“帮我查一下,林翰文去世前,有没有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保管。另外,查一下‘惊鸿计划’的其他参与者,尤其是那个姓周的教授,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明白,先生,我会尽快查清楚。”

挂了电话,沈惊鸿再次拿起凤凰胸针。他将胸针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忽然发现凤凰的翅膀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惊”字。这个字刻得很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惊……惊鸿计划……”沈惊鸿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更加深邃。看来,这枚胸针确实与“惊鸿计划”有关。林翰文把胸针留在身边,肯定是为了保护它。那林翰文留下的木箱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与“惊鸿计划”有关的东西?

他看着窗外的黄浦江,江水滔滔,永不停歇。就像上海滩的暗流,看似平静,实则汹涌。他知道,这场慈善晚宴,将会是揭开秘密的关键一步。而林薇,这个“脱胎换骨”的林家小姐,将会是这场秘密中的关键人物。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慈善晚宴的前一天。林薇的礼服终于做好了——淡紫色的真丝旗袍,领口做成了小立领,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白梅,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斜襟的盘扣用的是珍珠和银线编织而成,一共三颗,大小不一,错落有致;袖口是喇叭袖,长度到小臂,边缘缝了一圈细细的银丝,在灯光下会反光;裙摆很长,拖在地上,开衩到膝盖上方,方便走路;搭配一件白色的真丝披肩,披肩上绣了几缕银丝,像月光一样柔和。

林薇穿上礼服,站在铜镜前。铜镜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出礼服的效果——淡紫色的真丝衬得她皮肤白皙,白梅刺绣增添了几分雅致,珍珠盘扣显得贵气又不张扬。她把头发挽成螺髻,插上那支唯一剩下的银簪,又在耳垂上戴上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这是她用自己赚的钱买的,虽然不贵重,却很精致。

“小姐,您真好看!”翠儿站在一旁,眼睛里满是惊艳,“比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

林薇笑了笑,转身对翠儿说:“明天我去参加晚宴,你在家好好看着,注意观察家里人的动向,尤其是王妈的。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等我回来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小姐!”翠儿用力点头,“您放心,奴婢会看好家的!”

然而,当天晚上,林家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林小宝看到了林薇的礼服,非要抢披肩玩。林小宝今年八岁,被王氏宠得无法无天,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得不到就又哭又闹。他拿着披肩,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还把披肩扔在地上,用脚踩。 翠儿想把披肩抢回来,却被林小宝推倒在地。

王氏站在一旁,不仅不阻止,还笑着说:“小宝喜欢就给他玩嘛,一件披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薇薇,你也别小气,让小宝玩一会儿。”

林薇看着地上被踩脏的披肩,脸色沉了下来。这披肩是她为晚宴特意准备的,若是被踩脏了,明天就没法穿了。但她没有生气,而是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果——这是她白天让翠儿买的,特意留给林小宝的。

她蹲下来,把糖果递给林小宝,笑着说:“小宝乖,这糖果可甜了,你尝尝。

这披肩是晚宴穿的,要是弄脏了,明天就不能去见沈先生了。沈先生那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比披肩好玩多了,要是你听话,明天我让沈先生给你带一个玩具回来,好不好?”

林小宝看到糖果,眼睛一亮,立刻接过糖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听到“沈先生”和“玩具”,他更是高兴得跳起来:“真的吗?沈先生会给我带玩具吗?”

“当然是真的。”林薇摸了摸他的头,“只要你乖乖的,不闹脾气,沈先生肯定会给你带玩具的。”

林小宝连忙把披肩捡起来,递给林薇:“姐姐,披肩还给你,我不玩了。你明天一定要让沈先生给我带玩具哦!”

“好。”

林薇接过披肩,对翠儿说,“翠儿,把披肩拿去洗干净,晾干,明天还要穿。”

“是,小姐。”翠儿连忙接过披肩,去了厨房。

王氏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极了——她原本想让林小宝闹一场,把披肩弄脏,让林薇明天出丑,没想到林薇几句话就搞定了林小宝,还博得了林小宝的好感。她狠狠地瞪了林薇一眼,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囔着:“就会装好人!”

林薇看着王氏的背影,心里冷笑——这点小伎俩,还想难倒她?

第二天傍晚,林守业、王氏和林薇坐上了黄包车,前往华懋饭店。黄包车夫跑得很快,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薇坐在黄包车里,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街景。

南京路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照亮了整条街道。路边的商店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百乐门的门口停满了汽车,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里面传来悠扬的爵士乐;黄包车夫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石板路上,很快就被风吹干。

繁华与艰辛,在这条街上交织在一起,构成了1936年上海的真实图景。 很快,黄包车就到了华懋饭店。华懋饭店是上海最豪华的饭店之一,由英国建筑师设计,外观是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尖顶、拱门、浮雕,显得宏伟而气派。饭店门口停满了汽车,有黑色的轿车,也有黄色的跑车,人们穿的也都是当时最时髦的款式。穿着红色制服的侍者站在门口,恭敬地为客人开门、引路。

林守业下车时,特意整理了一下长衫,显得有些局促;王氏则不停地摸着头发和旗袍,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只有林薇,神色平静,目光从容地打量着饭店的外观。

走进饭店大堂,更是让人惊叹——地面铺着白色的大理石,光可鉴人;天花板上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璀璨,像星星一样闪烁;墙壁上挂着巨大的油画,画的是欧洲的风景;穿着黑色礼服的侍者穿梭在大堂里,为客人提供服务。 大堂里已经来了很多客人,男人们穿着西装或长衫,女人们穿着华丽的旗袍或洋装,戴着珍珠项链、翡翠手镯,妆容精致,举止优雅。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雪茄味和香槟的味道。

林守业和王氏显然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紧紧地跟在林薇身后。林薇则从容地走着,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她看到了云裳公司的张老板,张老板也看到了她,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她还看到了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应该是政界或军界的人物,他们身边围着很多人,显然是众人巴结的对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恭敬地对林守业说:“请问是林守业先生吗?我是沈先生的助理陈锋,沈先生让我来接您。”

林守业连忙点头:“是,是我!麻烦陈助理了!”

陈锋笑了笑,目光转向林薇,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这位就是林薇小姐吧?沈先生常提起您。”

林薇微微颔首:“陈助理客气了。”

陈锋领着他们穿过大堂,来到二楼的宴会厅。宴会厅比大堂更豪华,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池,铺着红色的地毯;四周摆放着圆桌,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放着精致的餐具和鲜花;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更大,灯光更亮,照亮了整个宴会厅。 宴会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每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谈笑风生。

陈锋领着他们来到一张靠角落的桌子旁,说:“林先生,林太太,林小姐,这是沈先生为你们安排的座位,请坐。沈先生现在正在和客人交谈,等会儿会过来拜访。”

林守业和王氏连忙坐下,林薇也跟着坐下。侍者很快送来香槟,林守业拿起香槟,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王氏则四处张望,眼神里满是羡慕和嫉妒;林薇拿起香槟,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在宴会厅里搜索着——她想看看沈惊鸿在哪里。

很快,她就看到了沈惊鸿。沈惊鸿站在宴会厅的中央,被一群人围着。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带是暗纹的,气质儒雅又威严。他的身材高大,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正在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交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举止从容,谈吐优雅,显然是全场的焦点。 林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就是沈惊鸿,上海滩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他看起来比传闻中更年轻、更有魅力,却也更危险。 就在这时,沈惊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四目相对的瞬间,林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沈惊鸿的眼神深邃如夜,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又转过头,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

林薇收回目光,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知道,沈惊鸿已经注意到她了。这场晚宴,才刚刚开始。 没过多久,晚宴正式开始。主持人走上舞台,宣布晚宴开始,并介绍了到场的贵宾。然后,沈惊鸿走上舞台,发表了讲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内容主要是关于慈善事业的重要性,以及呼吁大家为华北的难民捐款。他的讲话简短而有力,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讲话结束后,晚宴正式开始。

侍者们端着精致的菜肴,穿梭在各桌之间。菜肴很丰盛,有清蒸鱼、红烧肉、烤牛排、奶油蘑菇汤,还有各种水果和甜点。

林守业和王氏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王氏,不停地往盘子里夹菜,生怕少吃一口。 林薇却没什么胃口,她的目光一直在宴会厅里扫视,观察着周围的人。她看到张老板走到舞台旁,和一个穿着洋装的女人交谈;她看到几个外国公使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她还看到一个穿着深色旗袍的女人,背影有些熟悉,像是落水那天看到的黑影。那个女人站在角落里,目光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瞟,眼神躲闪,显得有些紧张。

林薇心里一动——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和王氏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沈惊鸿走了过来。他摆脱了身边的人,径直走到林薇他们的桌旁。林守业和王氏连忙站起来,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沈先生!”林守业恭敬地说,手都有些发抖。

沈惊鸿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林先生,林太太,不用客气。”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在预选上,林小姐的风采让我印象深刻。”

林薇也站起来,微微躬身:“沈先生过奖了,只是些雕虫小技,让沈先生见笑了。”

“雕虫小技?”沈惊鸿笑了笑,“林小姐太谦虚了。云裳公司最近推出的几款旗袍,都是林小姐设计的吧?很有想法,在上海很受欢迎。”

林薇心中一惊——沈惊鸿竟然知道设计图是她画的!

林守业不是说对外保密吗?她看了林守业一眼,林守业也显得很惊讶,显然不知道沈惊鸿已经知道了真相。

“沈先生消息灵通,”林薇定了定神,“只是些简单的设计,没想到能得到沈先生的关注。”

“好的设计,值得被关注。”沈惊鸿的目光在她的礼服上扫过,“林小姐今天的礼服也很好看,是自己设计的吗?”

“是的,”林薇点点头,“随便设计的,让沈先生见笑了。”

“很好看,”沈惊鸿笑了笑,“淡紫色很适合林小姐,白梅刺绣也很雅致。林小姐不仅有设计才华,品味也很好。”

他和林薇聊了几句,话题大多围绕着服装设计,偶尔会提到林翰文。比如,他会问:“林小姐的设计才华,是不是遗传了令尊?听说令尊生前也喜欢研究服装面料。” 林薇则小心地应对:“父亲去世时我还小,对父亲的事情了解不多。设计只是我的兴趣,谈不上什么才华。”

沈惊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笑了笑,又和林守业聊了几句关于生意的话题,然后就被其他人围住了。 林薇看着沈惊鸿的背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沈惊鸿没有直接问起凤凰胸针或“惊鸿计划”,看来他还在试探她。

然而,就在这时,王氏却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舞台旁,大声说:“各位来宾,我有件事想跟大家说!”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氏身上,林守业和林薇都愣住了——王氏想干什么? 王氏拿着酒杯,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大家知道吗?云裳公司最近推出的几款旗袍,其实都是我设计的!我侄女林薇年纪小,不懂事,非要抢我的功劳,说设计图是她画的!今天我要在这里澄清真相,那些设计图,都是我熬夜画出来的!”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薇身上,有惊讶,有怀疑,也有看热闹的。

林守业脸色惨白,连忙站起来:“各位,别听我太太胡说!她不懂设计!”

王氏却不依不饶:“我没有胡说!那些设计图都是我画的!不信你们问林薇!”

林薇坐在座位上,脸色平静。她早就知道王氏会嫉妒她,却没想到王氏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闹这么一出。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舞台旁,接过侍者递来的话筒,声音清晰而平静:“各位来宾,我知道婶娘很喜欢那些设计图,也很想拥有它们。但是,设计图是不是我画的,不是婶娘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有证据的。”

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几张设计图的草稿,举起来给大家看:“这是我画的设计图草稿,上面有我的签名和日期。而且,云裳公司的张老板可以作证,每次送设计图都是我亲自去的,婶娘从来没有去过云裳公司。”

张老板立刻站起来,笑着说:“没错,每次送设计图都是林小姐亲自来的,我可以作证。林小姐的设计才华很出众,我很欣赏她。”

王氏的脸色变得惨白,嘴里还在狡辩:“那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想欺负我!”

就在这时,沈惊鸿走了过来,脸色沉了下来:“王太太,请注意你的言行。在慈善晚宴上闹事,影响很不好。如果你再这样,我会请你离开。”

沈惊鸿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氏看到沈惊鸿生气了,吓得不敢说话,连忙低下头,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

全场的人都议论纷纷,看向王氏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林守业脸色难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薇放下话筒,回到座位上。她知道,经过这件事,王氏再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了。但她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晚宴的高潮是慈善拍卖。拍卖品都是各界名流捐赠的珍贵物品,有古董字画、珠宝首饰、名人签名的书籍,拍卖所得的款项都会捐给华北的难民。 拍卖师站在舞台上,一件一件地介绍拍卖品。宾客们纷纷举牌竞价,气氛热烈。林薇对这些拍卖品没什么兴趣,直到拍卖师拿出一件古董首饰——那是一支金簪,簪头是一只凤凰,凤凰的翅膀上镶嵌着几颗红宝石,和她寻找的凤凰胸针很相似。 林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支金簪的工艺和凤凰胸针很像,会不会是同一个工匠制作的?它和凤凰胸针有没有关系? 拍卖师介绍说:“这支金簪是清朝宫廷的遗物,簪头的凤凰采用了镂空工艺,镶嵌的红宝石是上等的鸽血红,非常珍贵。起拍价五百块法币,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块。” 宾客们纷纷举牌竞价,价格很快就涨到了八百块。

林薇想举牌,却犹豫了——她只有二十五块法币,根本不够。

就在这时,沈惊鸿举起了牌:“一千块。”

全场一片安静,没有人再继续举牌。

拍卖师喊道:“一千块第一次!一千块第二次!一千块第三次!成交!”

沈惊鸿拍下了这支金簪。

他拿着金簪,走到林薇面前,笑着说:“林小姐好像对这支金簪很感兴趣?若是林小姐喜欢,可以借给林小姐研究几天。”

林薇惊讶地看着他:“沈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没关系,”沈惊鸿把金簪递给她,“只是一支金簪而已。而且,我看得出来,林小姐对凤凰造型的首饰很感兴趣。或许,林小姐以前见过类似的首饰?”

林薇接过金簪,指尖轻轻拂过簪头的凤凰,心里泛起一阵波澜——沈惊鸿这是在试探她!他肯定知道凤凰胸针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着沈惊鸿,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支金簪的工艺很精致,所以多看了几眼。谢谢沈先生的好意,我会好好保管,用完后尽快还给沈先生。”

沈惊鸿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好。”

晚宴结束后,林守业、王氏和林薇准备离开。

沈惊鸿亲自送他们到饭店门口,对林薇说:“林小姐,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你想找的东西。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薇心中一惊——沈惊鸿知道她在找东西!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点点头:“谢谢沈先生。”

坐上黄包车,林薇看着手里的金簪,陷入了沉思。沈惊鸿的话,还有这支金簪,都让她更加确定,沈惊鸿和凤凰胸针、“惊鸿计划”都有关系。她必须尽快找到凤凰胸针,弄清楚“惊鸿计划”的真相,否则,她会一直被沈惊鸿牵制。

回到林家,王氏因为在晚宴上出了丑,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林守业也没心思管她,只是叮嘱林薇:“以后离沈先生远一点,他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林薇没有说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把金簪放在桌上,仔细观察着——簪头的凤凰和凤凰胸针的造型很像,翅膀上的红宝石也一样是鸽血红。她忽然发现,凤凰的翅膀内侧也刻着一个小小的“惊”字,和凤凰胸针上的“惊”字一模一样! “惊鸿计划……”林薇喃喃自语,心里豁然开朗。凤凰胸针和这支金簪,都是“惊鸿计划”的信物!林翰文留下的木箱里,肯定还有其他的信物,或者关于“惊鸿计划”的资料! 她必须尽快拿到库房的钥匙,打开那个木箱!

就在这时,翠儿匆匆跑进来,脸色苍白:“小姐,不好了!李伯……李伯出事了!”

林薇心里一惊:“李伯怎么了?”

“李伯今天晚上突然晕倒了,管家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可是……可是李伯看起来很严重,好像快不行了!”翠儿哽咽着说。

林薇的心跳加快了——李伯是看守库房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木箱下落的人!他现在突然晕倒,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害他?

她立刻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李伯!”

她们匆匆赶到李伯的房间。李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嘴唇发紫。郎中正在给他把脉,眉头紧锁。

“郎中,李伯怎么样了?”林薇问道。

郎中摇了摇头:“李伯是中了毒,毒性很强,我已经给他开了解毒的药方,但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中毒?林薇心里一沉——果然是有人故意害李伯!是谁?是王氏吗?还是其他人? 她看着李伯,心里着急——如果李伯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木箱的下落了!

就在这时,李伯突然睁开眼睛,伸出手,指着林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林薇连忙走过去,俯下身:“李伯,您想说什么?我在听。”

李伯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箱……木箱……钥匙……在……在书房……书架……第三层……” 说完这句话,李伯的手垂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郎中上前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李伯已经去了。”

林薇的心里又悲又喜——悲的是李伯去世了,喜的是她终于知道了钥匙的下落!

她站起来,对翠儿说:“翠儿,我们去书房!”

她们匆匆赶到书房。书房里一片狼藉,显然是有人翻过。林薇走到书架前,找到第三层,仔细摸索着。忽然,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按了下去。书架的一块木板弹了出来,里面藏着一把铜钥匙——这就是库房的钥匙! 林薇拿起钥匙,心里激动万分。她终于可以打开库房的木箱,找到凤凰胸针,弄清楚“惊鸿计划”的真相了!

她拿着钥匙,匆匆赶往库房。库房在西跨院,平时很少有人来。林薇打开库房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霉味。她点亮油灯,照亮了库房。 库房里堆满了杂物,有旧家具、旧衣服、旧书籍。她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木箱——木箱是红木做的,上面有一把铜锁。她用钥匙打开铜锁,掀开木箱的盖子。 木箱里铺着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几件物品——一枚凤凰胸针!还有几封信件,一本日记,和一张地图。 林薇拿起凤凰胸针,胸针在油灯的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和她在现代实验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她终于找到了凤凰胸针! 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拿着胸针,心里默念:“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库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王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林薇!你果然在这里!把木箱里的东西交出来!那是林家的东西,不是你的!”

林薇心里一惊,连忙把胸针和信件放进怀里,站起来:“王氏,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王氏冷笑,“我要杀了你!只要你死了,林家的家产,还有这个木箱里的东西,就都是我的了!你落水那天,就是我把你推下去的!本来以为你会死,没想到你命这么大!今天,我不会再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说完,王氏拿着菜刀,向林薇冲了过来。

林薇心里一紧,连忙躲闪。她虽然没有武功,但在现代学过一些防身术。她趁着王氏扑过来的瞬间,伸出脚,绊倒了王氏。王氏摔倒在地,菜刀掉在了地上。

林薇连忙捡起菜刀,指着王氏:“王氏,你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王氏爬起来,眼神疯狂:“我不怕你!今天我们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你死我活!”

她再次向林薇冲过来。林薇没有办法,只能拿着菜刀,和王氏搏斗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沈惊鸿和陈锋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连忙上前,制服了王氏。

“沈先生!”林薇惊讶地看着他。

沈惊鸿笑了笑:“我早就知道王氏会对你下手,所以一直派人跟着你。还好,我们来得及时。”

他看着林薇手里的凤凰胸针,眼神变得深邃:“林小姐,你终于找到凤凰胸针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惊鸿计划’的真相了吧?”

林薇看着沈惊鸿,心里犹豫了——她该不该告诉沈惊鸿真相?沈惊鸿到底是敌是友?

她想了想,拿出木箱里的信件和日记,递给沈惊鸿:“这些是我父亲留下的信件和日记,里面记载了‘惊鸿计划’的真相。我父亲说,‘惊鸿计划’是为了保护一批从清宫流出的珍贵文物,不让它们落入日军手中。这些文物现在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地图上标注了位置。”

沈惊鸿接过信件和日记,仔细看着。看完后,他的脸色变得严肃:“原来如此。这批文物对国家很重要,我们必须保护好它们,不让日军抢走。” 他看着林薇,笑容温和:“林小姐,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如果你想回到现代,我可以帮你。但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保护这批文物,保护我们的国家。”

林薇心里犹豫了——她想念现代的家人和朋友,想回到自己的时代。但她也知道,这批文物很重要,这个时代的中国需要有人保护。 她看着手里的凤凰胸针,又看了看沈惊鸿,心里做出了决定:“我留下来。我要和你们一起,保护这批文物,保护我们的国家。”

沈惊鸿笑了:“好!欢迎你加入我们!”

王氏被陈锋带走了,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林守业因为参与了王氏的阴谋,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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