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珍楼三层的雅间，窗户半开着，能看见楼下坊市里攒动的人头。
苏云指尖拨开面前的珠帘，走了进去。
暖香混着人声扑面而来。
“苏仙子，您可算来了！”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立刻迎上来，正是百珍楼的中介柳烟。她脸上堆着笑，亲自为苏云拉开一张铺着软垫的木椅。
“柳道友，苏道友。”苏云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柳烟，以及她身旁那位更显精明干练的搭档，苏晴。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两个女人，就是将黑风岭洞府卖给曹三阳的经手人。
“仙子快请坐，这是新到的云雾灵茶，您尝尝。”苏晴手脚麻利地取出一套青瓷茶具，沸水冲入杯中，茶香袅袅升起。
苏云坐下，却没有碰那杯茶。她只是将一小袋灵石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是上次委托你们打听一些消息的酬劳。”
柳烟的眼睛亮了一下，连忙将灵石袋收起，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仙子太客气了，为您办事是我们的荣幸。不知上次的消息，可还合用？”
“还行。”苏云的回答不咸不淡，她端起茶杯，杯壁的温度恰好传到指腹，“近来坊市可还太平？”
一句看似随意的问候。
柳烟和苏晴对视一眼，柳烟立刻接话，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抱怨：“太平是太平，就是……这生意都淡了不少。”
她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身上的香风也跟着飘了过来：“仙子您是不知道，最近凤凰谷外围的山脉里，出了妖兽的踪迹。”
苏晴在旁补充道：“是黑山妖狼，据说有炼气后期的修为，还是一整个族群。宗门已经发了悬赏，现在坊市里但凡有点本事的散修，都组队进山了，想着发一笔横财。”
苏云端着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柳烟没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只当这位神秘的贵客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俗事不感兴趣，连忙将话题拉回来：“说起来，仙子您上次不是还问起黑风岭那边么？现在啊，可没人关心那破地方了。”
她撇了撇嘴，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那地方灵气稀薄，又没什么产出，离妖兽出没的山脉还远。现在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黑山那边，谁还管黑风岭的闲事？”
苏云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
她眼底的最后一丝紧绷悄然化开。
这就好。
曹三阳那个变数，就像一根扎在暗处的刺。只要没人注意到黑风岭的异常，这根刺暂时就不会被触动。家族也能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是么。”她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倒清净。”
“可不是嘛！”苏晴笑道，“现在最抢手的，是靠近黑山脉外围的那些临时洞府，方便修士们休整。仙子若是有兴趣投资一两处，不出半月，租金就能翻倍。”
苏云没有接话。
她站起身，雅间里的光线从她身后照来，勾勒出她窈窕的轮廓，那身淡紫色的长裙仿佛流淌着微光。
“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向外走去。
柳烟和苏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热情，起身相送：“仙子慢走，下次有什么需要，随时来百珍楼找我们姐妹！”
苏云没有回头。
她走下楼梯，百珍楼大堂里的喧嚣比楼上更盛。
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
“听说了吗？李家的三小子他们队昨天猎了头妖狼，卖了二十块下品灵石！”
“何止！我听说内围还有更厉害的，赏金更高！”
“还缺人吗？算我一个！我一手火球术使得贼溜！”
一张张兴奋、贪婪、混杂着渴望的脸，在苏云眼前晃过。
没有人再提起黑风岭，那个曾经因为一场莫名大火而短暂成为谈资的地方，如今已被新的热点彻底淹没。
苏云走出百珍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遮了一下。
坊市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修士们大多背着武器，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向着城门外的山脉方向汇集。
一股无形的浪潮，正将所有的目光都从黑风岭引开。
苏云放下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无人察觉的弧度。
她转身，身影很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