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块灵石买个教训
春风阁是坊市里为数不多清静的地方。
曹三阳要了个靠窗的雅座，点了一壶最便宜的“云雾茶”。
茶水要十个灵谷铜板，他有些肉痛，但一想到师姐等会儿要来，便觉得一切都值。
他提前了半个时辰。
窗外人来人往，喧嚣被一层无形的禁制隔绝，只剩下模糊的光影。
他从袖中摸出那枚黑色的戒指，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入手依旧冰凉，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像一块凡铁。
可曹三阳的心却是火热的。
他将戒指套在小指上，尺寸竟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想象着师姐收到这枚戒指时的情景。
她大概会先微微蹙眉，问他乱花灵石做什么。然后他会告诉她，这东西不贵，只是个小玩意儿。
等她发现这是一枚空间戒指，那张清冷的脸上，会不会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讶？
或许，还会有一点点笑意。
想到那几乎从未见过的笑容，曹三阳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他端起茶杯，茶水温热，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他决定，在师姐来之前，先将这戒指认主。
虽然那女修看着不像有能力在上面做什么手脚，但小心无大错。送给师姐的东西，必须干干净净，万无一失。
他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根银针，在指尖轻轻一刺。
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带着他微弱的灵力气息。
他屏住呼吸，将血珠对准指间的黑戒，缓缓滴了上去。
成了！
只要血珠融入，这枚戒指就彻底属于他了。
他可以先用着，等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再抹去自己的神识烙印，送给师姐。
血珠触碰到戒指的表面。
预想中灵光一闪、血珠被吸收的画面并未出现。
那滴血，就像滴在一块涂了油的石头上，顺着光滑的戒面滚落，掉在了桌上，晕开一小片红色。
曹三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回事？
他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难道是认主的方法不对？有些特殊的法器，需要特定的法诀。
他立刻尝试第二种方法，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朝戒指里探去。
灵力如泥牛入海。
和之前在摊位上一样，毫无反应。
曹三阳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那女修的演示，她拿起一块石头，戒指闪过幽光，石头便消失了。
他学着她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
他集中精神，沟通手指上的戒指，心里默念一个“收”字。
茶杯纹丝不动。
戒指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收！”
他加大了灵力输出，脸都憋得有些发红。
茶杯里的水晃了晃，那是他手抖造成的。
“收！收！收！”
曹三阳像是魔怔了，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周围几桌的修士投来异样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
他浑然不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难道……这东西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或者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激发？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让他心往下沉。
最后，一个他最不愿去想的可能，像毒蛇一样钻了出来。
“被骗了？”
这三个字一冒出来，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一声巨响。
“客官，您……”店里的小二闻声赶来。
曹三阳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铜板扔在桌上，转身就往外冲。
他必须回去！
那个女修！一定要找到她！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牛，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让开！”
“没长眼啊！”
斥骂声和碰撞声被他甩在身后，风声在耳边呼啸。
春风阁离那个角落并不远，可现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煎熬无比。
他的心在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五块下品灵石！
那是他三个月的份例，是他不眠不休做宗门任务，一刀一剑从妖兽身上换来的！
更是他准备送给师姐的……希望。
终于，那个熟悉的墙角出现在视野里。
曹三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里空空如也。
别说那个灰蓝色的身影，就连地上那块半旧的灰布，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停留过。
他冲过去，靠着墙壁大口喘气，胸口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在尘土里。
人呢？
他环顾四周，目光疯狂地在人群中搜索。
没有，哪个都不是。
那个女修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道友，在找人？”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曹三阳转过头，看到旁边那个卖符纸的店铺门口，站着一位女修。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淡绿色长裙，面容姣好，正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表情打量着他。
曹三阳认得她，刚才他就是在这里看中了“清风符”。
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几步上前，急切地问：“道友，你看到之前在这里摆摊的那个女修了吗？穿灰蓝色道袍，病怏怏的那个！”
绿裙女修掩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曹三阳听来，格外刺耳。
“你说那个‘病西施’啊？走了，你刚走没多久，她就收摊了。”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曹三阳追问，眼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这我哪知道。”绿裙女修摇了摇头，好整以暇地整理着柜台上的符纸，“不过，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是买了她的东西吧？”
曹三阳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
“让我猜猜，”绿裙女修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是不是一枚黑乎乎的戒指？”
曹三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看到他的反应，绿裙女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
“完了，又一个上当的。”她叹了口气，语气却没什么惋惜的意思。
“什么意思？”曹三阳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绿裙女修拿起一张符纸，对着光照了照，“她是个骗子，专门在这里骗你们这些想捡便宜的新弟子。”
“骗子？”曹三阳感觉天旋地转，“可……可我亲眼看到那戒指能用！她把石头收进去了！”
“唉。”绿裙女修放下符纸，终于正眼看他，“那叫‘一线戒’，一种一次性的骗人法器。”
“一线戒？”这个词曹三阳听都没听过。
“对。炼器师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强行在里面封存一丝空间裂隙的力量。这东西很不稳定，催动个一两次，那丝力量就耗尽消散了。”
她看着曹三阳惨白的脸，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然后，它就成了一块不值钱的破铁。那女修每隔一两个月就来一次，每次都换个地方，每次都用这招，屡试不爽。”
“专门骗你们这种……兜里没几块灵石，又总想着天上能掉馅饼的。”
轰！
绿裙女修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曹三阳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骗子……
一线戒……
天上掉馅饼……
他摊开手掌，那枚黑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愚蠢和天真。
五块下品灵石。
买了一个教训。
买了一个笑话。
他想到自己刚才在春风阁里，满心欢喜地幻想着师姐收到礼物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坊市的喧嚣声重新涌入他的耳朵，却显得那么遥远。
他看到不远处，有宗门的执法弟子正在巡逻，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去报官？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五块灵石？执法队根本不会管这种事。就算管了，人海茫茫，去哪里找那个女骗子？
说出去，只会让他成为整个外门的笑柄。
“曹师弟？”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像一盆冰水，从曹三阳的头顶浇了下来。
他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不远处，一名身穿月白宗门长裙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她身姿窈窕，面容清丽，气质如山巅的雪莲，正是他约好的师姐，林清婉。
林清婉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身旁符纸店的绿裙女修，眉尖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约在春风阁，你怎会在此处？”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曹三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下意识地猛地合拢手掌，将那枚耻辱的戒指死死攥在手心，粗糙的金属边缘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