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四溅。
曹三阳的拳头砸在测试石碑上，整条手臂都在嗡鸣。石碑表面，一道浅浅的灵光亮起，只蔓延到“炼气二层”的刻度线，便力竭而散。
“下一个。”
负责登记的凤卫头也不抬，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曹三阳默默收回手，指节上一片通红。他身后，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同样一拳轰出。
“嗡——”
灵光瞬间冲过了三层的刻度，直逼四层才堪堪停下。
“不错。”登记的凤卫终于抬起眼，在名册上划了一笔，“去那边参加第二轮。”
曹三阳挤出人群，靠在墙角，胸口一阵发闷。
这是他尝试的第三个招募点了。
第一个，考校力量，他被一具炼器堂出品的木人傀儡一招打飞。
第二个，测试灵力操控，他连最基础的“引火符”都画得歪歪扭扭。
现在是第三个。修为，硬性门槛，炼气三层起步。
老修士的话没错，凤卫包吃包住，可这饭，也不是谁都能吃的。
他攥了攥空空如也的袖袋，转身走向坊市更深处。那里，是真正权贵居住的区域。他听说，有些大家族也会自行招募护卫，要求或许会不一样。
他需要一个机会。任何机会。
一炷香后，他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围墙通体由一种会发光的白玉砌成，两尊不知名妖兽的石雕蹲踞门前，眼神睥睨，身上刻满了肉眼可见的灵力符文。
大门前，竟也摆着一张招募护卫的桌子。
桌子后坐着一个神情倨傲的管事，周围已经围了二十多个修士。这些人个个气息沉稳，身上穿的法衣，腰间挂的法器，都远非曹三阳这种底层修士可比。
“规矩都听清了？”管事敲了敲桌子，声音传遍全场，“只选三人。修为不限，家世不问。只看一样——实战。”
他指了指旁边划出的一片空地。
“两人一组，抽签对战。站到最后的，留下。”
曹三阳的心脏猛地一跳。
修为不限。
这四个字，像黑暗里透出的一线光。
他挤了进去，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中，从签筒里抽出一根木签。
“二十三号。”
他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炼气四层的修为，穿着一身崭新的宗门内门弟子服饰。看到曹三阳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褂，青年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他挑了挑眉，“现在滚，还能少挨顿打。”
曹三阳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青钢剑。
“不识抬举。”青年冷哼一声。
比试开始。
青年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青色剑气便破空而来。
曹三阳全力催动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横剑格挡。
“当！”
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数步。那道剑气只是溃散，并未消失，余波依旧撞在他胸口。
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血气咽了回去。
“就这点本事？”青年嗤笑着，一步步逼近，“连我一道随手的剑气都接不住，还想当护卫？”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曹三阳咬紧牙关，他知道自己赢不了。但他不能退。退了，今晚就又要回那个漏雨的窑洞，跟野狗抢地盘。
他低吼一声，主动冲了上去。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是将全部灵力灌注于剑身，用尽全力，当头劈下。
这是他唯一会的一招，在宗门任务里，用来劈砍妖兽甲壳的招式。
“蠢货。”
青年摇了摇头，侧身轻易避开。同时，一脚踹在曹三阳的肋下。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曹三阳闷哼一声，身体像只被抽掉骨头的虾米，蜷缩着跪倒在地。手里的青钢剑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几米外。
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疼得他眼前发黑。
冰冷的石板地，和他被赶出蚁巢那晚一样。
“废物。”青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起脚，准备踩在他的头上，结束这场闹剧。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生。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那感觉，就像盛夏的酷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瞬间冻结。
所有人都感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朝府邸大门看去。
大门无声地打开。
一个穿着黑裙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周身环绕着一股远超在场所有人的强大气息。那股压力，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个准备踩下脚的青年，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傲慢瞬间被惊恐和敬畏取代。
“家……家主。”他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慌忙收回脚，垂手侍立。
周围的修士，包括那名倨傲的管事，全都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
曹三阳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
血和汗糊住了他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他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正逆着光，朝这边走来。
脚步声很轻，踩在石板上，却像敲在他的心脏上。
那身影在他面前停下。
一双黑色的、绣着银丝云纹的靴子，停在他视线的前方。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想看清来人的脸。
那是一张清丽而冷漠的面孔，双眼平静如深潭，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曹三阳，目光没有停留，仿佛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
曹三阳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这张脸……
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那个灰白色的空间里？那些莺莺燕燕、围着他巧笑嫣然的面孔中，似乎有过这么一张。
可又不对。
梦里的人，是温顺的，讨好的，带着面具般的微笑。
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冰冷的，强大到让他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
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碰撞，让他一时间无法将她们重叠在一起。
他想不起来。
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