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萧岚山到来
“庄峤，你因何以为老子会为你做到这些？”瞎子站直了身子，口吻间有些讥讽。
“小子喜欢推演事物，如果一件事情即将发生，则必然会伴随各种选择，世间人进行事务的本质其实就是交换，这种交换对于目前的萧将主和姚三哥他们来说，算是一种珍贵稀缺的资源。”庄峤讲述了一下人类关系的基础论调，继续道，“小子能为先生做到的交换，就是为即将到来的选择里，先生愿意跟哪家走，萧将主就会出面去交涉，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先生以为如何？”
“你确定萧干那种莽夫能顶得住压力？信不信上面即便来一个州府的，都能压制住得他出不了声。”慕东阳这番话颇有些考校之意。
庄峤点点头，“萧将主做不到，但是府军正将萧岚山大人就没问题。小子看过隆武朝的兵备制度，各州府军主将，有自主权收押己方俘虏，其他人想获得先生这种身份的，除非兵部出文或者皇帝直接下旨，否则别人休想从萧岚山大人手里将先生截获走！”
慕东阳叹了口气，“萧岚山确实够格了！没想到盘山这个小地方，居然会出现你这样的怪胎，成，老子答应你了。”
庄峤的喜色在眉梢一闪而过，只要瞎子肯点头，那么后面的事情自然会轻松多了，萧干他老子是有资格在谈判桌上议价的人，顺便也把姚老三这个憨货捞出来，各取所需。
“庄小子，萧干究竟给了你啥好处，值得你为他如此谋划？”慕东阳有些低落，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一天，会成为被交易的货物，而他为了之后的事情，此刻偏偏还拒绝不得。
“萧将主除了脾气大冲动了些，却是个真心想做些实事的人。”庄峤很认真解释道，“先生不觉得这个世界有能力，愿意干实事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麽？”
“就凭这一点？”慕东阳有些讶然。
庄峤微笑一声，“这一点还不够麽？在小子心里，但凡肯为民众真心做事的，都值得庄峤尊重！”
慕东阳彻底无语了，不知多少年了，骨子里怜悯正直的秉性，已经被岁月和经历摧残得或许只有些残渣了吧？
这种国士之风的风姿，估计只有在午夜梦回到太学时才能见到。
“但愿你能一直持有赤子之心吧？！”慕东阳喃喃自语一声，就彻底闭上眼不想说话。
庄峤默默离开牢房，一路上两边的哀嚎求饶让他有些不舒服，每个人都是在为选择承受结局的！
萧干和庄峤在府军衙门里嘀咕了很久，中午刚过，几个人就被释放出来，姚老三被召回到衙门里继续履职，姚家三个兄弟各自回家安抚家人后，也要被召集到姚老三这里等候。
庄峤处理完县城的事务，然后乘坐了一辆马车，带着瞎子和府军随行二十人骑兵，一齐回到了枫叶堡驻地里等候消息。
盘山的临时会议达成一致了，稳定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童县令被家人收敛后，搬出了县衙之外去筹办丧事，那些家人似乎想等待一个结果定性，毕竟一位县太爷在任上离世这种事情，无论怎样，朝廷都会最终认定一个结局出来。
萧干有些恼怒，本想将童县令一家全部收监的，但是庄峤阻止了，这事的结论，绝对不能让萧干去做，萧干可以抓童县令的命门证据，却绝对不能给童县令定性，反而应该扔给后面来的州府老爷们才对，不然逾制的后果很严重。
未来这事的结局，庄峤其实都已经测算出来了，童县令绝对不会被划到叛逆一边，否则就是集体打上官们的脸，最差的是任上不力，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功过相抵；最好的应该是任上勤勉，却被贼人遇刺身亡，带着一身荣耀入土。
这种预测结果没法现在就告诉萧干，只有等他老子萧岚山来了，跟那些州府的老爷们协商过后才有定论，到时候萧干才有能被强制清醒。
隆武朝的府军主将并不比州府主官弱势，完全可以在一个公平的平台上洽谈，这才是庄峤让萧干一定得请出萧岚山到来的真正原因。
在没有能力突破规则限制的时候，蛰伏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庄峤觉得萧干以后是要有作为的人，就不能栽倒在这种事情之下。
盘山县此时最得意的人非黄主薄莫属，童县令死了，自己这个张师爷以往的心腹大患，却成了暂理县里大小事务的一把手，姚老三这狗头不知是什么运道，竟然也被府军萧干建议，提拔成了接替自己的存在。
本以为他一个大老粗不会明白钱款经付的，不料又被他弄出来一个属下，这人自己反倒很熟识，正是薛家的大管家薛普。
原本还想着能把财政一手抓的黄主薄有些清醒了，薛普就是有心人安排在姚老三身边的，用来平衡自己这个暂理县令。
到底是谁在后面当狗头军师，能直接掐住自己命门的？
当看到庄峤跟萧干举止亲近，相互低头言语从府军衙门出去时，远远坐在马车里的黄主薄顿时心中明了。
不知啥时候，这个小子居然跟府军搭上线的？
还别说，薛管家薛普虽其貌不扬，但是能力出众，多年从事薛正家的财物管理事务，跟各级官府也交际甚广，是个上手就能干活的人，即便连黄主薄也挑剔不了什么出入。
为了这事，庄峤找到了薛家老爷薛正求人，并把自己跟逃民交易的密码，也一数交给了薛正处理，并推荐了庄福作为中间人才算完成。
姚老三退下来的空缺，又被他找回来，原本被童大老爷赶回家的朱捕头，这下可好，盘山一应主要人物不缺，只是大多变换了各自的角色而已。
童老爷死得蹊跷，在盘山这群人心里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闹腾，毕竟人都死了，何况现在府军全面接管了县城的治安巡守，更没那个不长眼还去提及。
在州府的大老爷们没有到来之前，当务之急还是安稳民众不至于被有心人施了乱子。
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
童县令死了，其他人没啥感觉，但是张师爷死了却成了盘山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这人坏事做得太多遭了报应。
却没人知道，张师爷死去过后不到小半天时间，他家就被府军以勾结黑竹山麻天蜂的罪名查封了，家里除了几个小妾拿了一笔钱走人，剩余人等通通被抓进了牢房看管。
查抄罪证的结果是惊人的，事实上张师爷还真的与山贼大盗有关联，不过不是黑竹山的麻天蜂，反倒是边境森林的大盗张五须。
坐实了罪名后，张师爷家里查抄出数万贯的财物，就顺理成章地被纳入了府军衙门的监管之下。
黄主薄等人得知后倒是眼红不已，可也没不长眼的凑上去挨揍，毕竟萧干把这笔钱，找新任的主薄姚老三折算成钱粮，全数投入到十二座军堡的修缮费用支出里。
童县令死了，盘山反而像是焕发了生机一般，一边是生民有条不紊生活，一边是军堡修缮钱粮给付充足后，民夫士气高涨，干活进度直线上升。
庄峤原本试想的是给民夫们一个怨气出口，却最终还是败给现实，民夫们的怨气终究大不过肚皮的需要，当物质需求能大过委屈时，百姓的忍耐力可以达到一个让人惊讶的程度，这一切都是那么无奈。
短暂的平静是维持不了多久，越是安静之下，风暴才正在酝酿。
府衙的快马传令，比县衙里所有人预料的都快，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天，平州布政使罗大人即将视察盘山的命令就送到了，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惴惴然。
童芝山是布政使罗大人学生这事，盘山县衙的人都明白，现在学生遭了难，当老师的来兴师问罪也是应有之意，只是到时候该如何应对，让所有人犯了憷。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也不知道府军那个家伙，能不能撑得住狂风暴雨，保住盘山现在难得的和谐局面啊？
盘山的府军临时衙门里，以往很难亲自坐镇的萧干，这两天也没把主要事务放到军堡修缮上了，除了大笔拨发钱粮到各个驻地，警告了所有管事一顿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仔细推敲着庄峤留下的纸条。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庄峤叮嘱的，一定要等到萧岚山到来时，才可以展开与布政使的接触。
算算时间，布政使即便快马加鞭，也要起码两天过后才能抵达，而他给自己父亲去的急报，也要一天后才会送达，也就是说，布政使绝然会在萧岚山到来之前就来到盘山。
萧干绝不会想到，自己捕获慕东阳的事情，不但在整个平州高层引起了地震，更是在三天后就连京都的皇帝都惊动了。
这天下其实到处都有皇帝的耳目，在信息没有发达通畅的时代里，唯有通过各地的密探传递，皇帝才能得到第一手信息。八百里加急除了紧急军情通用，剩下能够使用的，唯有皇帝一人而已。
萧干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大人，其实早早就奔着盘山而来，原本只是不放心儿子年轻气盛出些篓子，结果在龙首驿从萧甲口中得知了消息，惊出一身冷汗后第一时间就向着盘山疾奔。
到了盘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着萧干追问慕东阳下落，知道他被安排到了枫叶堡之后，这位原山府军主将，顾不上旅途奔波，直接扯着萧干领路，再度向着枫叶堡狂奔而来。
萧干有些迷糊，为何所有人对这个瞎子格外重视？
萧岚山却没法给儿子说，这个人的可怕，慕东阳，是整个隆武朝高层里的禁忌，这人就是一条毒蛇般的存在，当年搅得京都不得安宁，后来更是让边关战事大败亏输的元凶。
朝廷宣称的对抗西羌大捷的谎言，只有主将级别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大捷了，还有必要如此紧迫修建军堡防御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