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孑然一身站在雪中，身后隔了一段距离，是举着火把的侍卫们，乌泱泱一片。
......他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
“过来，王后。”国王向你张开双臂，一时间，你竟不知道是吹过来的风更冷，还是他的眼神更冷。
你回头看了一眼猎人，最终还是抿着唇向国王奔去。但刚迈开一步，你的腰间就环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你带入熟悉的怀抱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冰凉而坚硬的物体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你的脖颈，你呼吸一滞，甚至不敢低头去看那是什么。
“放我们离开。”
你听到四月的声音在紧贴着你的胸膛中震动着，是你从未听过的冷漠。
国王嗤笑一声，没有对四月的威胁表现出半点惶恐的意思，反而慢悠悠地向前靠近了几步：“恶心的老鼠。”
“用我的王后做要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肮脏心思——”
“你们舍得吗？”
你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情况，国王则是以极缓慢的速度向这边靠近。
其实你不认为四月会真的伤害你，他之前就是那么温柔的人，再加上那天晚上他还......亲了你，这至少意味着他对你有好感，应该不会——
你纷乱的思绪停止在脖子上传来刺痛的那一刻。
“四月！”五月细弱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抵着你的刀被拉扯得动了动，但下一秒，五月的手就被四月甩开。
国王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惊怒。
别说是他了，你自己都没想到四月会真的对你动手，你还以为他只是拿刀吓吓你呢。脖子上的伤口刺痛中又带了一丝痒意，你尽量把脖子往后缩，想要离刀刃远一些。
“舍不得？没什么舍不得的。”
四月慢条斯理地勒住你，又从口袋里拿了一块手帕出来将刀刃擦拭干净，才重新架到了你的脖子上。只是这一次，你感觉贴着你皮肤的那一面好像不如之前锋利了。
国王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墨绿色的眼眸明灭：“你想要什么。”
“七匹马，送到最近的宫门。”
“等我们出了宫，自然会把王后殿下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我怎么相信你？”国王又上前一步，四月则带着你后退一步，“万一你们拿到了马，又不还人，怎么办？”
四月的刀又贴紧了些，压到了你之前被划出来的伤口，你忍不住痛呼一声，委屈巴巴地含泪道：“陛下......答应他吧。”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你听着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突然看到白雪公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侍卫之中，慢慢地靠近国王。
这是你今天晚上第二次看见白雪公主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白雪公主的身影，国王却仿佛一无所觉，最终点了头，应下了这个胜算渺茫的赌约：“行，我现在就让人备马。”
“......不，我改主意了，”四月语调一转，“你叫一个侍卫带路，我们抽三个人和他一起去拿马。”
你知道，国王其实并不算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和你相处的时候几乎是拿出了所有的耐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四月这么一说，你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行为对国王来说，和挑衅无异。
“行，”国王似乎是被气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然后示意身后的一个侍卫出列，“去带他们领马。”
二月、三月和七月跟着侍卫走远了，剩下的人则留下来继续和国王对峙。
即使披着厚厚的斗篷，在外面站久了，寒意还是慢慢侵入你的身体。你的手脚变得僵硬，身体打着哆嗦，腿也有些站不住。
“陛下，我想你的皇后需要一件更暖和的外套。”四月将你又往他身上带了一些，你能感受到他的腿微微前曲，承载了你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国王没有多做犹豫，立刻开始解胸前的绳子。
也就是在这时，你看到已经走到国王身后的白雪公主缓缓从胸口摸出了一把匕首。
你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是要帮国王冲锋陷阵，拿下剩下的四人，毕竟他的刀尖已经悄然对准了国王，似乎是在找一个最合适的角度，给予自己的父王致命一击。
“不要——”
甩开四月的那一瞬间，你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用力。
你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世界的速度好像都趋于静止。在白雪公主的刀尖刺入国王的前一刻，你一把推开了他。
与此同时，你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是冷到骨髓的凉意。
“母后！”白雪公主呆呆地看着你，猛然放开插入你胸口的匕首，抱住自己的脑袋，“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失去了支撑，你摇晃了两下，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在森林里没有体会过的，掉进雪里的感觉，你终于体会到了。
你看到另外三人拉着想向这边冲过来的猎人消失在小路尽头，看见国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在你身边，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落入你的眼中。
疼痛没有持续多久，熟悉的乏力感传来，你看着将你抱在怀中、状似癫狂的国王，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舍感。
“快！快叫御医来，快啊！”见你有些怔愣地看向自己胸口处的匕首，国王伸手覆上了你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只是一个小伤口，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你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看到国王失去理智的样子，艰难地抬起手，将覆在眼上的手拨开，你对上了国王猩红的双眸。
眼泪不断从中掉落，砸在你的脸上，带来一阵灼热。
你伸手抚上国王的脸，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咙却骤然涌上一股血腥气，咳嗽几声，星星点点的红便在国王洁白的斗篷上绽开。
“我......我好想去......”
那些照片上的地方，国王说会属于你的地方，你们本可能会拥有美好记忆的地方。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不要睡，不要睡......”
“求求你，雪，不要睡......”
骄傲的国王握住你的手，与你额头相抵，哭得像个孩子。
好起来就去吗？
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婚礼那天，看到他为你戴上戒指时颤抖的手，忍不住露出的笑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