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沈知微就起身了。她没在凤仪殿久留,换了身素色衣裙,带着几名内侍直奔城南的惠民医馆。
昨夜她批完最后一份奏报时,脑子里还在想周维安的事。一个考官都能被人收买,那百姓的药,是不是也有人动心思?她不能等风声起来才动手,得亲自去看。
医馆门口已经排满了人。老的少的,抱着孩子的,咳嗽的,拄拐的,一个个面黄肌瘦。有妇人蹲在墙角喂孩子喝热水,那孩子脸烧得通红,嘴里哼着气。沈知微脚步一顿,没让人通报,只站在人群后头看了一会儿。
她抬手摸了下耳后的玉坠,那是心镜系统的启动点。系统提示音准时响起:【冷却完毕,剩余使用次数:六次】。
她走进药房侧门,看见几个药童正在分药。一名穿青绸长衫的男人正把几包药材交给领头的药童,说话声音不高,但态度熟络。
“这批止咳散是新配的,加了川贝,效果更好。”
药童点头接过,放进药筐。
沈知微走过去,看了眼那包药,又抬头打量那人。他四十上下,脸上堆笑,眼角却没一点笑意。她不动声色,抬手示意内侍将那几包药单独留下。
“先别发。”她说,“等太医院来验过再说。”
药童慌了:“可是外面都在等……”
“等一天不会死人。”她语气平缓,“要是药出了问题,死的就是几十上百人。”
那青衫男人脸色变了变,立刻上前一步:“娘娘,这是济安堂特供的良药,绝无差错。小人赵元昌,三代行医,从不敢拿人命开玩笑。”
沈知微看着他,指尖轻点耳后——启用系统。
【捕获心声——“只要这批药出事,看她还敢不敢开什么免费医馆!”】
她眼神一沉,收回手,淡淡道:“赵掌柜,你说你家三代行医?那你应该知道,砒霜配乌头,三刻钟就能要人性命。”
赵元昌猛地抬头:“这……这药绝无毒物!您若不信,当场可验!”
“正有此意。”她转身对身旁医正道,“取银针来。”
医正取出银针,挑了一撮药粉放入清水。片刻后,银针尖端泛起一层灰黑。他又滴入几滴药液,水色转暗,浮起细泡。
“回娘娘,确含剧毒。”医正声音发紧,“砒霜与乌头混合,服下后先呕血,再抽搐,半柱香内毙命。”
药童当场跪下,抖着声音喊:“小人不知!是赵掌柜亲手交给我,说今日急用,让我快些分发!”
人群外传来骚动。有人开始喊:“官府施的药有毒?”“是不是故意害我们这些穷人的?”
赵元昌突然提高嗓门:“各位乡亲!不是我济安堂不讲良心!是他们官办医馆压价,逼得我们活不下去!现在又栽赃陷害,想毁我名声!”
他指着沈知微:“她一个皇后,哪懂民间疾苦?不过是做戏给皇帝看!”
百姓中有人动摇,往前挤着质问。
沈知微没动,也没辩解。她抬手,两名禁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赵元昌。
“你刚才说,活不下去?”她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所以你就往救命的药里下毒,打算让几百个病人死在医馆门口?”
赵元昌挣扎着:“我没有!是你污蔑我!”
她再次抬手触耳后——启用。
【捕获心声——“裴昭王爷答应过,事成之后给我三城药利独占权……只要她倒台,一切恢复原样”】
她眼神冷了下来。
原来是裴昭的人。
但她没说破,只盯着赵元昌:“你说我做戏?那好。你现在当众说一句——你有没有在药里下毒?有没有受人指使,破坏医馆?”
赵元昌梗着脖子:“没有!”
沈知微挥手:“带上来。”
两名药童被押进来,脸色惨白。其中一个哆嗦着开口:“赵掌柜昨天夜里找我,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今天把这包药混进分药筐……我说不敢,他说‘出了事有他顶着’……”
另一个也哭出来:“我还看见他往药粉里倒粉末,说是‘提效’……”
沈知微看向人群:“你们还要听他狡辩吗?”
百姓哗然。
一位老汉扑通跪下:“娘娘救我们啊!我家孙子就等着这药退烧……要不是您拦着,他现在已经咽气了!”
更多人跟着跪下,哭声四起。
沈知微抬手:“都起来。今日起,凡来医馆取药者,每包药上盖‘太医院验讫’印,药方公示于门前榜文,百姓可自行核对。若有疑问,当场可验。”
她转向禁军统领:“赵元昌,蓄意投毒,图谋祸乱民生,罪证确凿。押送大理寺,严审同党,不得徇私。”
赵元昌被拖走时还在吼:“你们等着!这事没完!整个药行都不会放过你!”
没人理他。
沈知微走到医馆门前高台,身后医正捧着新一批药材走来。她翻开药册,逐项核对。
“这批黄芪是从陇西直运,无掺杂。”
“当归经太医院火试,气味纯正。”
“金银花晒干七日,无霉变。”
她合上册子,抬头看向排成长队的百姓。
“从今天起,这个医馆不只为京城开,也为天下开。我不求人人无病,只求得了病的人,能吃得起药,能活下来。”
台下寂静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呼喊。
“皇后娘娘仁德!”
“谢娘娘救命之恩!”
“活菩萨啊!”
有人跪地磕头,有人抹着眼泪往前递孩子,想让他们离近点看看这位救他们命的女子。
沈知微没退,也没笑。她只是站得更直了些,目光扫过一张张脸。
这时,一名内侍快步上前,低声禀报:“陛下遣人传旨,嘉奖医馆首日运行顺利,特赐白银五千两,用于扩充药材储备。”
她点头:“替我谢恩。”
内侍退下。
她重新坐下,在公案前翻开一本新册子。这是工部刚送来的“惠民药库”筹建图,她拿起朱笔,圈出三处关键位置。
“这里设主仓,日夜有人巡守。”
“这两处为分储点,连接南北药道,防止断供。”
“所有药材进出,必须双人核验,签字画押。”
她写完,抬头问:“户部拨款到了吗?”
“回娘娘,已到账三千两,余款明日午时前到位。”
她嗯了一声,继续批阅。
远处,百姓仍在排队。药童们重新开始分药,每一包都当场验印、登记姓名。阳光照在医馆门前的铜牌上,上面四个大字清晰可见:**惠民济世**。
一名小女孩踮脚接过药包,仰头问发药的宫女:“姐姐,皇后娘娘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宫女低头一笑:“因为她也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
小女孩不懂,但她把药包抱得很紧,像抱着什么宝贝。
沈知微听见了这句话,笔尖顿了顿。
她没抬头,只继续写下一行字:“凡供药商,须经太医院资质审查,签署‘良心契’。一旦发现掺假、抬价、延误,永除名录,举家不得再入药行。”
她放下笔,指尖轻轻抚过耳后的玉坠。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冷却完毕,剩余使用次数:六次】。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清冷如初。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动她袖口的素纱。她抬眼望向宫城方向,那里金瓦重檐,层层叠叠。
而她的手,仍按在那本厚厚的药政册上。
册子第一页写着一行小字:**药可杀人,亦可活人。执药者,当知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