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端进凤仪宫时,沈知微正靠在软榻上。她没有立刻接,只抬眼看了一眼送药的宫女。
那宫女低头垂手,站得规矩。可就在她跪下奉药的一瞬,沈知微指尖一动,默念启动心镜系统。
【冰冷机械音:“娘娘说了,这药喝三日,孩子自然就没了。”】
三秒过去,声音消失。沈知微脸上不动声色,接过药碗,轻轻吹了两下,像是要降温。她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散开,但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她把碗放回托盘。“劳你跑一趟,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宫喝了。”
宫女应声退下,脚步轻快。
沈知微坐在原地没动。片刻后,她抬手召来一名不起眼的女官。这人平日只在偏殿走动,从不引人注意。
“去淑妃宫里。找机会混进去,查她近几日有没有私下接见外人,尤其是太医院的人。”
女官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奴婢明白。”
“别露痕迹。她若察觉,后面的事就难办了。”
“是。”
人退下后,沈知微起身走到内室。她从发间取下白玉簪,拧开尾部暗格,取出九根细如毫毛的金针。这是她重生后悄悄备下的,一直藏在身边,从未示人。
她解开衣带,将金针按特定位置刺入腹部几处穴位。动作极稳,没有半分迟疑。这是她在前世濒死前,翻遍古医书记住的“安神定坤法”,专治胎气不稳、寒毒侵体。
针尖入肉,胎动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有力。她闭眼感受片刻,确认毒素已被暂时封住经脉,不会继续侵蚀胎儿。
但她不能一直靠金针压制。真正的毒源还在外面。
第二日清晨,沈知微刚起身便猛地扶住桌角,脸色发白,整个人往下滑。
宫人惊呼着上前扶住她。她喘了几口气,声音虚弱:“叫太医……快。”
消息很快传出去。陈修元再次被召来,这次他进门时神色凝重。他请脉之后,眉头紧锁。
“龙胎气机紊乱,似有外邪侵扰。若再这样下去,撑不过五天。”
沈知微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怎么会这样?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恐怕……”陈修元顿了顿,“有人动了药。”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沈知微闭着眼,声音颤抖:“谁敢……在我凤仪宫下毒?”
没人回答。宫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陈修元开了新方子,叮嘱必须严加看管药材。沈知微让人把药渣留下,亲自命人封存。
当天夜里,谍网女官悄然返回。她在偏殿角落向沈知微禀报:“昨夜三更,淑妃召见了一个老嬷嬷,是从北疆带来的旧仆。那人走时袖子里藏着一个小布包,奴婢一路跟着,看到她进了御药房后巷的一间杂院。”
“药呢?”
“找到了。藏在淑妃妆匣夹层,是一种灰白色粉末,气味极淡。”
沈知微睁开眼。“拿来了吗?”
“带来了。”
女官递上一个密封的小瓷瓶。沈知微打开,用银簪蘸了一点涂在手背。不到半盏茶工夫,皮肤泛起青痕,隐隐发麻。
“乌昙花粉。”她低声说,“孕期服之,初期无感,七日后胎气自溃。”
她合上瓶盖,眼神冷了下来。
“现在证据有了。但还差一步。”
她需要裴砚亲眼看到这一切。
次日上午,裴砚照例巡视六部文书。沈知微派人递了话,请他来凤仪宫一趟,说有要紧事。
裴砚进门时,她正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两个小碗。一碗是昨夜剩下的药汤,另一碗是清水。
“你来看。”她指着药汤,“这是我每天喝的保胎药。今日我让人重新煎了一份,可刚喝一口,胎动就乱了。”
裴砚皱眉。“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陈修元说是外邪入侵。但我查过了,从御药房到我这里,每一步都有双人查验,凤印封签也完好。问题不出在外头,而在宫里。”
她说着,将药渣倒出一点,混入清水中,又滴入几滴试剂。水慢慢变成淡紫色。
“这是解验毒的方法。我试过三次,每次结果都一样——药里被人加了东西。”
裴砚盯着那碗水,脸色沉了下去。
沈知微又拿出那个瓷瓶。“这东西,是从淑妃妆匣里搜出来的。和药渣里的毒是一样的。”
裴砚抬头:“你搜的?”
“我没有。是我手下人在她宫女身上发现的踪迹,顺藤摸瓜找到的。我不敢擅自行动,所以等你来决断。”
裴砚沉默片刻,忽然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沈知微看着他,“但我知道,她今早还跟人说‘这药无人查得出’。”
裴砚一怔。“你怎么知道她说过这话?”
沈知微没答。她不能说。
她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
裴砚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开口:“朕陪你走一趟。”
当夜,禁军随裴砚直赴淑华宫。
淑妃正在梳头,听见外面动静,猛地站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推开。
裴砚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沈知微。
“陛下?”淑妃慌忙行礼,“这么晚了,您怎么……”
裴砚不看她,只对身后的统领道:“搜。每一寸地方都查。”
“是!”
宫女太监全被赶到院子里跪着。禁军翻箱倒柜,很快在妆台暗格里找到了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正是乌昙花粉。
淑妃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栽赃!”
沈知微走上前,声音不高:“你说这药无人查得出,现在呢?”
淑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说过这句话?我当时屋里只有贴身侍女!”
沈知微没解释。她只看着她。
裴砚终于开口:“你身为侧妃,竟敢谋害皇嗣。罪不容诛。”
“我没有!”淑妃尖叫,“我是被人逼的!有人威胁我家人!若我不做,他们都会死!”
“谁?”裴砚问。
淑妃咬住嘴唇,不肯说。
裴砚冷笑一声。“押去冷宫。明日朝会上,朕亲自审你。”
禁军上前架人。淑妃挣扎着回头,死死盯着沈知微。
“你以为你赢了?”她突然笑了,“你根本不知道背后是谁在布局!裴昭的人还没死绝!他们会回来的!”
她被拖了出去,声音渐渐远去。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抚过小腹。孩子在里面轻轻动了一下。
裴砚走过来。“你还好吗?”
“没事。”她说,“胎已经稳住了。”
裴砚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她说过那句话的,对不对?”
裴砚没否认。
沈知微笑了笑。“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清楚。只要结果是对的,就够了。”
裴砚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他转身下令:“封锁冷宫,任何人不得靠近。加强凤仪宫守卫,所有进出人员登记造册。”
“是!”
夜风穿过宫墙,吹动檐角铜铃。沈知微站在廊下,望着远处黑沉的宫殿轮廓。
她把金针收回发簪,拧紧。
明天,朝堂之上,还有账要算。
淑妃被押进冷宫石阶时,嘴边溢出一丝血。她抬头看向天空,忽然笑了一声。
“你们抓不到我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