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系着伪金丹境界、如同生命脐带般的魔气连接被林小凡一剑斩断，李天骄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与支撑。他膨胀扭曲的身躯急剧萎缩回原状，皮肤上那些狰狞游走的魔纹如同失去养分的藤蔓，迅速黯淡、消退，最终只留下一些丑陋的黑色疤痕。周身那狂暴汹涌、令人窒息的魔气威压，如同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尽灯枯的虚弱与死寂。
他踉跄着倒退数步，再也无法维持悬浮，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粗糙的洞窟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那双纯黑如墨、毫无眼白的眼眸，此刻也如同褪色般，恢复了原本的眼白与瞳孔，只是那瞳孔之中，不再有往日的骄狂与怨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茫然，以及……一丝逐渐浮现的、令人心悸的清明与痛苦。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试图撑起身体，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力量的瞬间抽离带来的巨大空虚感，远比肉体的创伤更让他难以承受。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严阵以待的青霖、白锋等人，最后，定格在了正强忍伤势、缓缓走来的林小凡身上。
四目相对。
李天骄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刚刚恢复清明的眼中，瞬间被无数复杂的情绪填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有深入骨髓的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与后怕！
他看到了自己那双布满黑色疤痕、指甲尖长的手；感受到了体内那空空荡荡、再无半分灵力的经脉；回忆起了之前被魔气控制时，那种灵魂被撕裂、意志被践踏、只剩下纯粹杀戮与守护天魔石本能的恐怖经历！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愤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行动，都不过是那冰冷魔石意志的延伸！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李天骄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他看着林小凡，眼中不再是仇恨，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求与求证，“那些失踪的人……那些被我控制的家族……还有……还有我刚才……想杀你……”
林小凡走到他面前数步远处停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胜利者的嘲讽，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你被魔气侵蚀，心神失守，沦为天魔傀儡。你所做的一切，虽是经由你手，但驱动你的，是域外魔头的意志。”
“魔……傀儡……”李天骄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现：加入暗影商会时的狂热，执行任务时的冷酷，获得力量时的沉醉，以及刚才那不顾一切、只想毁灭林小凡的疯狂……原来，从头到尾，他都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一个可悲的、连自我都失去的傀儡！
“啊——！！！”
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无尽悔恨与痛苦的嘶嚎，猛地从李天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陷头皮，渗出血迹，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翻滚。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那样的……是他们逼我的……是魔气……对，是魔气控制了我……”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试图为自己寻找开脱的理由，但内心深处那残存的良知，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剐着他的灵魂。
他想起那些被他亲手送入魔窟、眼神绝望的孩童；想起那个被他以魔功控制、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小家族族长；想起刚才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魔化模样，以及那纯粹为了毁灭而毁灭的杀意……
所有的辩解和推脱，在这铁一般的事实和汹涌的悔恨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错了……全都错了……”翻滚渐渐停止，李天骄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洞窟顶部垂落的、散发着幽光的钟乳石，两行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与尘土，无声地滑落，“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嫉妒你，不该怨恨家族，更不该……不该投向这邪恶的力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心死般的绝望。“力量……呵呵……这就是我追求的力量吗？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傀儡……毁了别人，也毁了我自己……”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支撑着坐起身来。他不再看林小凡，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颗依旧在微微搏动、却因朱瑾持续不断的离火净化而光芒黯淡的天魔石，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决绝！
“这肮脏的力量……这被诅咒的修为……我不要了！我李天骄……宁可做一个废人，也绝不再做魔头的走狗！”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李天骄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拍向了自己的丹田气海！
“噗——！”
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砸碎！他周身仅存的那一丝微弱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消失！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眼神迅速黯淡，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自废修为！他竟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与魔功最后的一丝联系，也彻底断绝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洞窟内一片死寂。唯有朱瑾离火灼烧天魔石的嗤嗤声，以及李天骄那微不可闻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青霖、白锋等人看着他，眼神复杂。这个曾经的对手，如今的魔道傀儡，最终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完成了自我的救赎，或者说……惩罚。
林小凡沉默地看着气息奄奄的李天骄，缓步上前，蹲下身。他伸出手指，搭在李天骄的腕脉上，一丝温和的乙木生气渡了过去，暂时吊住他即将消散的生命力。
感受到那缕生机，李天骄涣散的眼神微微凝聚，看向林小凡，嘴角努力地想扯出一个弧度，却只是让更多的鲜血涌出：“林……林小凡……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暗影……商会……总部……在……在码头区……三号……废弃仓库……地下……‘蝮蛇’……是……负责人……他们……还计划……在……城市广场……布置……更大的……‘万魔秽灵阵’……”
他用尽最后力气，吐露出了所知的关键情报。
林小凡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你……安心去吧。”
李天骄闻言，眼中最后一丝执念似乎也随之散去，他缓缓闭上双眼，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只是那残留的神情，不再是疯狂与怨毒，而是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林小凡轻轻放下他的手，站起身，对青霖道：“找个地方，将他安葬了吧。毕竟……也曾是求道之人。”
众人默然。李天骄的结局，令人唏嘘，也更像是一记沉重的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力量的追求，若无正道指引，终将坠入无底深渊。
林小凡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颗天魔石，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接下来，该彻底解决这个祸害，然后去会一会那个‘蝮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