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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万物凋敝,本是市井生意最为清淡的时节。然而,“安食铺”门前却呈现出一种与周遭萧瑟景象格格不入的热闹,甚至可称得上是火爆。

最初只是三三两两的熟客前来购买外带的咸菜小坛,或是好奇尝试干菜炖锅。但口碑的传播速度在物资匮乏的冬天快得惊人。不过三五日功夫,“安食铺有便宜又好吃的咸菜、干菜”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

于是,每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积雪未融的青石板路上,便陆续有人影朝着“安食铺”的方向汇聚。起初是些挎着篮子的主妇、老婆婆,她们精打细算,消息灵通,总想赶早买最新鲜出锅的或是品相最好的。接着,是一些大户人家派来的仆役,奉命来采购足够家中食用数日的下饭咸菜和耐放的干菜。再到后来,连一些原本并非固定顾客的力夫、小贩,也被这热闹吸引,或是想来买点实惠的吃食,或是好奇这大冷天为何独独这家店排起长队。

队伍从店门口开始,沿着屋檐下狭窄的干爽地带,蜿蜒排开。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笼里,脚下来回踱步以驱散寒意,口中呼出的白气氤氲成一片。交谈声、跺脚声、偶尔因排队顺序产生的小小争执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冬晨的寂静,显得生机勃勃。

“张婶,你也来了?听说这家的雪里蕻腌得特别好,又脆又下饭!”

“可不是嘛!王妈昨天买回去,家里老爷子就着粥吃了两大碗!今儿个特意让我早点来,多买点。”

“哎,前面的快点儿啊,这天儿冷的!”

“别急别急,沈掌柜做生意公道,不会缺斤短两,就是得一个个来。”

队伍的长度,成了“安食铺”冬日里最醒目的招牌,也引来了更多好奇和从众的目光。许多人本是路过,见到这阵势,不免心生好奇:“这家店卖啥好东西呢?这么冷的天还排长队?”打听之下,得知是价廉物美的咸菜干菜,便也顺势排在了队尾,想着买些回去尝尝鲜,或是储备过冬。

店内的景象更是繁忙异常。原先的几张方桌早已坐满了吃早餐的客人,多是就着热粥、汤面,品尝那碟不可或缺的招牌咸菜。李嫂和临时又来帮忙的张婆脚不沾地,一个负责照看灶上的粥、面、炖锅,一个负责招呼堂食的客人,添粥加面,收拾碗筷。

而沈微婉则坐镇柜台,成了最忙碌的核心。她不仅要负责收钱找赎,还要应对顾客们各种各样的需求。

“沈掌柜,要一坛萝卜条,一坛芥菜丝!”

“好,您稍等。”

“妹子,给我称二斤干豆角,再包一包那个红薯干!”

“这就给您拿。”

“掌柜的,这泡菜怎么卖?先给我来半斤尝尝!”

“泡菜按碟卖,也可以装小罐,价格在这儿……”

她声音清亮,语速快而清晰,手上动作更是麻利。点清铜钱,迅速包好顾客要的咸菜坛或干菜包,递过去时总不忘带上一句“您拿好,天冷路滑,慢走。”面对一些犹豫不决或询问差价的顾客,她也极有耐心,一一解答,甚至主动让人先尝一小块再决定购买。

最让人称道,也最直接促成这“门庭若市”景象的,是沈微婉的定价。镇上新鲜蔬菜价格飞涨,几乎所有与“菜”沾边的东西都在涨价。有相邻的杂货铺,将库存的、品质一般的咸菜价格抬高了近一倍,依然有人迫于无奈购买。不少人排队时,心里已经做好了“安食铺”也会涨价的准备。

然而,沈微婉挂在柜台旁的小木牌上,咸菜、干菜、红薯干的价格,竟然与秋日时相差无几!仅因外带需要陶罐或油纸包装,象征性地加了一两文钱的费用而已。

有熟客忍不住问:“沈掌柜,如今这光景,别处咸菜都卖上天价了,您这儿怎么还不涨?岂不是亏了?”

沈微婉一边利落地给另一位顾客包着干菜,一边抬头笑了笑,笑容温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娘,这些菜是秋里便宜时备下的,本钱没涨。大伙儿冬天过日子都不容易,我能维持,就按原来的价卖。赚该赚的钱,心里踏实。”

这番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不少人的耳中。排队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和议论。

“听听!这才是做生意的实在人!”

“是啊,童叟无欺,良心掌柜!”

“比那些坐地起价的黑心商贩强多了!”

“以后认准这家了!”

“不恶意涨价”这一举动,为沈微婉和“安食铺”赢得了远超金钱价值的口碑和赞誉。人们觉得在这里买东西,不仅物有所值,更有一份被尊重、被体谅的温暖。这份信任和好感,转化为更强烈的购买意愿和忠诚度,使得门前的队伍愈发绵长。

而原先堆满后院的那些让李嫂日夜忧心的囤货——几十口腌菜缸、一捆捆干菜、一包包红薯干,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消耗着。几乎每隔一两个时辰,沈微婉或李嫂就需要去后院补充一次货架。看着原本满满登登的缸内水位明显下降,干菜捆快速减少,仓库里的存货眼见着薄下去,李嫂脸上早已不见了当初的忧虑,只剩下痛并快乐着的忙碌和满满的成就感。

“妹子,照这个卖法,咱们备的货,怕是撑不到开春啊!”她抽空对沈微婉说,语气里带着欣喜,也有一丝新的担忧。

沈微婉看着柜台前络绎不绝的人群,目光清澈而坚定:“能撑多久是多久。咱们冬天能过得这么安稳,全靠这些囤货。就算最后卖得一点不剩,也是值得的。”

门庭若市,是对她先前所有远见、勇气和坚持的最好回报。这冬日里的热闹景象,远比夏日更让她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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