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大门在“破浪炮”的怒吼与土着亡命的冲击下轰然洞开,如同巨兽被撕开了咽喉。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恨、对财富的渴望、以及求生的本能,混合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瞬间灌入了这座倭寇经营多年的巢穴核心。
战斗从开阔的滩头,骤然收缩至堡垒内部狭窄、阴暗、错综复杂的空间。这里不再是军队的阵列交锋,而是变成了更加血腥、更加考验个人勇武与意志的巷战与室内搏杀!
“杀光这些矮骡子!”
“为了咸鱼!为了神粉!”
“板载!死战!”
各种语言的咆哮、怒吼、惨叫、兵刃碰撞声、火铳的轰鸣,在石砌的巷道、庭院、仓房之间激烈地回荡、碰撞,震得人耳膜发麻。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取代了硫磺气息,成为这片区域的主调。
明军士卒保持着严谨的小队阵型,刀盾手在前格挡突刺,长枪手在后伺机收割,弓弩手和火铳手则占据巷道拐角或屋顶等制高点,进行精准的火力支援。他们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高效而冷酷地清理着每一个遇到的抵抗节点。
而土着战士则展现了完全不同的战斗风格。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凭借对复杂地形的天然适应力和惊人的敏捷,如同鬼魅般在阴影中穿梭。他们从不与倭寇硬拼,而是利用吹箭、毒矛进行远程偷袭,或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如屋顶、窗口)猛然跃下,用沉重的战棍和石斧进行致命一击后迅速隐没。他们的打法原始而有效,充满了狩猎的智慧,给习惯了正规战法的倭寇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和心理压力。
倭寇的抵抗异常顽强。这些浪人武士大多经历过无数厮杀,个体战力强横,且深知堡垒陷落意味着什么,因此个个拼死力战。他们利用对堡垒结构的熟悉,不断从暗门、地道中出现,发动突袭,或是据守在一些易守难攻的石屋、箭塔内,负隅顽抗。
战斗异常惨烈。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巷道里堆满了双方战士的尸体,鲜血汇聚成溪流,沿着石缝蜿蜒流淌。明军的铠甲上沾满了血污和碎肉,土着战士的图腾纹身被敌人的和自己鲜血覆盖,倭寇的月代头下,是一张张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的面孔。
谢砚之玄甲浴血,如同来自幽冥的杀神。他不再拘泥于指挥,而是化身最为锋利的尖刀,直插堡垒心脏。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索命的寒光,每一次挥出,必有一名倭寇授首。他目标明确,直奔堡垒最中央那座最为高大、守卫也最为森严的主厅——那里,必然是倭寇首领的所在,也是海图最可能存放的地方!
云映雪在精锐护卫的层层保护下,紧随在谢砚之突击队伍的侧后方。她没有参与直接的搏杀,但她的作用同样至关重要。她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信息处理中心,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迅速记忆着堡垒的内部结构、倭寇的兵力调配规律、以及可能存在的密室或通道。她甚至在一些激战过的倭寇尸体旁短暂停留,快速翻检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寻找任何可能与海图、矿藏或萨摩藩相关的线索。
“左翼巷道有倭寇弓手埋伏!”
“右前方石屋内有重兵把守,疑似仓库或头目居所!”
“注意头顶!有倭寇从房梁跃下!”
她冷静而清晰的声音,通过护卫的传递,不断为前方突击的谢砚之和周围的明军小队提供着关键的情报支援,让他们能及时规避风险,找准要害。
联军步步紧逼,倭寇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外围的抵抗点被逐一拔除,残存的倭寇如同被驱赶的猎物,不断向着堡垒核心的主厅方向溃退。
终于,突击队伍杀穿了最后一道防线,抵达了主厅外的庭院。
这里,是堡垒最后的核心区域。主厅是一座用巨大黑石垒砌的、类似日本天守阁风格的建筑,高大而坚固,只有一扇厚重的包铁木门可以进入。此刻,木门紧闭,门前的台阶和庭院中,密密麻麻聚集着最后一批、也是最为精锐的倭寇武士,人数约有三四十人。他们个个眼神凶狠,视死如归,紧紧护卫在主厅门前。
而站在这些武士最前方的,正是那个矮壮如铁墩、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倭酋——村上!
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残破的具足,腰间的皮质卷筒赫然在目!他双手紧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武士刀,刀锋斜指地面,那双充满暴戾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如同杀神般踏入庭院的谢砚之。
“明国的大将!来决一死战吧!” 村上用生硬的汉语咆哮着,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知道,已无路可退。
谢砚之停下脚步,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意几乎让庭院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他目光如万年寒冰,锁定在村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腰间那个皮质卷筒上。
“交出海图,留你全尸。” 谢砚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死亡的气息。
“妄想!” 村上怒吼,猛地举起武士刀,“萨摩藩的武士,没有投降的懦夫!想要海图,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些残存的倭寇武士也纷纷发出决死的嚎叫,举起兵刃,做成了最后的冲锋姿态!
困兽犹斗,其势更凶!
谢砚之不再多言,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他身后的明军精锐也同时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云映雪在护卫的簇拥下,站在庭院入口处,看着这最后决战的一幕,手心微微出汗。她知道,海图近在咫尺,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堡垒血战,已至终章。
倭酋困兽,胜负将分。
这最后的庭院,即将被更加浓稠的鲜血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