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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提亲的风波虽暂时平息,但明兰心中警铃大作。她明白,若非祖母出面回绝,自己恐怕难逃嫁入武家的命运。这深宅大院中,庶女的婚事往往由不得自己作主,今日能推掉武家,明日未必能推掉张家李家。

明兰思前想后,决定采取行动。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只是被动等待,而是开始主动谋划。这日,她向祖母请示:“祖母,明儿想为您抄写《金刚经》,祈求您身体安康。”

老太太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起抄经?”

明兰乖巧回答:“前些日子祖母病中,明儿在佛前许愿,若是祖母康复,定要抄经还愿。”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难为你有这片孝心。只是抄经辛苦,莫要累着了。”

“明儿不怕辛苦。”明兰语气坚定。

从那天起,明兰除了日常功课,每日必抽两个时辰在佛堂抄经。她跪在蒲团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有时直到深夜,佛堂还亮着灯火。

房妈妈心疼地劝她:“六姑娘,夜深了,明日再抄吧。”

明兰却摇头:“还差几页就抄完一卷了。妈妈先去歇息,明儿抄完就去睡。”

她这般虔诚,下人们看了都感叹六姑娘孝心可嘉。消息传到盛紘耳中,他也颇为感动,特意让人给明兰送了盏明亮的油灯。

但没人知道,明兰在抄经之余,还在做另一件事。她找出祖母藏书阁中的《女诫》,开始仔细研读,并在页边写下批注。

这日,明兰“偶然”将批注版的《女诫》遗落在书房。她选择的位置很巧妙,正在盛紘常坐的书案旁,一本诗集之下,既不容易立即被发现,又不会永远被忽略。

几天后,盛紘在书房处理公务时,想找本诗集放松,果然发现了那本《女诫》。他本欲放到一边,却瞥见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工整,见解独到,不禁好奇地翻阅起来。

翻到“卑弱第一”章节时,他看到一行清秀的批注:“女子卑弱非真弱,乃明哲保身之道。”盛紘微微颔首,觉得颇有见地。

再翻到“夫妇第二”,批注写道:“夫妇之道,贵在相知。若不能相知,举案齐眉亦是枉然。”盛紘想起自己与王氏的婚姻,不禁若有所思。

当他翻到“敬慎第三”时,目光忽然凝住了。在这一页的空白处,明兰用朱笔写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八个字,并在下面画了重重的标注。

更让盛紘心惊的是,在这句批注旁,明兰还写了一行小字:“女子有才亦是怀璧,当藏之慎之。”

盛紘拿着书怔了许久。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武家提亲的事。武家看中明兰,不正是因为她在寿宴上展露的才慧吗?若是明兰一直藏拙守愚,武家又怎会注意到一个普通的庶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盛紘喃喃自语,心中豁然开朗。

他继续翻阅,发现明兰在书中多处批注,见解深刻,却又不失女儿家的温婉。尤其在后几章,明兰写道:“女子立世,当如梅,外柔内刚;当如竹,虚怀若谷;当如兰,深谷幽香。”

盛紘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儿不简单。她看似温顺,实则很有主见;看似朴素,实则内秀慧中。

当晚,盛紘来到寿安堂,状似无意地问起:“明兰近日还在抄经?”

老太太点头:“这孩子有心,每日都要抄上两个时辰。”

盛紘又道:“我今日在书房看到一本《女诫》,上面有些批注,字迹像是明兰的。”

明兰适时地露出惶恐的表情:“父亲恕罪,那是明儿读书时胡乱写的,不小心遗落在书房了。”

盛紘却温和地说:“无妨。我看那些批注很有见地,尤其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句,说得很好。”

明兰低下头:“明儿愚见,让父亲见笑了。”

盛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是难得。女子有才本是好事,但过露锋芒,反而招祸。”

老太太接口道:“明兰一向懂得藏拙。只是有时难免...怀璧其罪。”

盛紘闻言,心中一震。他忽然明白母亲和明兰的言外之意。前番武家提亲,不正是因为明兰展露才慧,才招来这等“祸事”吗?

“儿子明白了。”盛紘郑重地说,“明兰的婚事,不必急于一时。好亲事多的是,重要的是找个真正懂得欣赏她的人。”

明兰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恭顺:“谢父亲疼爱。”

盛紘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去。待他走远,老太太对明兰说:“你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巧妙。”

明兰乖巧地说:“明儿只是将心中所想写下来,不敢有其他心思。”

老太太淡淡一笑:“有没有其他心思,你知我知。但你要记住,这等手段可一不可再。用得多了,反而显得刻意。”

明兰郑重地点头:“明儿明白。”

从那天起,盛紘对明兰的婚事果然不再急于考虑。有时王氏提起哪家公子不错,盛紘总是说:“明兰还小,再多留几年也不迟。”

林噙霜几次想再为明兰说亲,都被盛紘婉拒了。墨兰很是不解:“父亲怎么突然不急着把明兰嫁出去了?”

林噙霜冷笑道:“定是那丫头又耍了什么手段!好个明兰,看着老实,实则心机最深!”

但她抓不到明兰的把柄,也只能暗中生气。

明兰依旧每日抄经念佛,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但她心中明白,经过此事,她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这日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今日所思:以退为进,方得生机;批注谏言,胜似直谏;父亲明理,暂得安宁。

她想起祖母的教诲,心中更加清明。在这深宅大院中,她不需要直接抗争,只需要巧妙引导,让该明白的人明白。

藏拙守愚,不是懦弱,而是以智取胜。

而她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她会越来越懂得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

如同祖母教导的那般:真正的智慧,在于知道何时显露,何时隐藏。

而她,正在一步步掌握这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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