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狂跳。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情绪试图疯狂占据他的大脑，面前慢慢开始呈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伴随而来的是耳鸣，耳畔有人在嘶吼、咆哮、甚至带着一种绝望。此时就像盘踞在他后背的毒蛇，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这是什么？
试图与其抗衡，耳朵里却再次传来那道童声，哼唱，这次更加凄惨。
光线下，沃尔夫注意到了什么。那具骸骨蜷缩的胸口肋骨下方，似乎压着某种东西。
忽略掉脑袋里的翻江倒海和耳边嗡嗡作响的呓语，他蹲下身，用手直接拨开那些细小的肋骨。
内脏血肉全无，只有森森白骨。
骨头下面，露出来一个小小的、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身份牌。
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这上面模糊的刻字。
不是其他。
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索菲亚·克洛伊·道恩】
（Sophia chloe dawn）
这个他不认识。背面似乎也有刻字，正反面都有。刚把金属身份牌翻过来。
【圣安里娜·李】
还有一个日期，正是二十多年前，布卫斯理所医院“超能女孩”事件发生后不久的日子。
“…….”
这个他就不可能不认识了。
圣安里娜…..？
消息报道里显示的那个拥有强大自愈能力、被各方争夺，最终神秘死亡的圣安里娜？
她的尸骨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写着……Scd、藏在收容所隐蔽的密室里？？是真不得不佩服那些记者，圣安里娜的尸体果然被埋藏在布卫斯理所医院的某个隐蔽的地方，没想到还真在。
所以刚才那个声音，是她的？还是谁的？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适合那道声音了，只有她。
圣安里娜的尸体就在他面前。原本被各方争夺的水深火热，如今却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破房间里，看上去好像还是活生生疼死的，从她蜷缩的骨头看出来的。
刚才那个声音是她的话…..不对啊，妈的人都死了哪来的声音？是真的闹鬼了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沃尔夫皱眉，他再次看向那具骸骨，耳朵里已经没有声音了，是已经达到目的了？
还是什么，都还无从得知。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空灵的声音，又来了。
这次没有哼歌，也没有哭哭啼啼，就简简单单两个字，“上面。”
可沃尔夫没有听明白这个意思。
声音就出现在他的耳朵旁边，沃尔夫却听不懂意思，没有充会员自动翻译不了吗？哦天哪，现在还能这样开玩笑也是真够可以的。
突然间，他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抖动了一下。仅仅就是这么一下，很轻微，却在这死寂一般的地方格外的刺耳。
灰尘像雪花一样掉下。只见天花板上，正对着圣安里娜骸骨的位置，赫然固定着一个巨大的，废弃的白色金属灯盘。那玩意儿看上去有点年头了，锈迹斑斑，但造型很特别，不像是普通的照明灯，而是…..
紫外线消毒灯？下意识想到这个，可他立马就否认了。这灯盘中心的透镜结构更复杂，看起来功率也大得吓人。而且谁他妈会在这种小房间里装这么大的玩意儿？还正对着下面……
等等。
脑子像过电一样，想到了上次在布莱克曼实验室下的那个画面。那个融合了机械和生物组织的怪物，是不是对光线很敏感？布莱克曼好像还提过一嘴。灯光会对它的活性造成伤害。
而这里又刚好有一个巨大的照明灯…..不对，这根本不是什么照明灯或者消毒灯，这很有可能是一种刑具。
用特定波段的强光，照射下面的人。而下面那个人，又刚好是治愈能力超强的圣安里娜。
这不仅仅是在研究她，这是在折磨她。用这种持续性的、无法躲避的强光照射，来测试她的治愈能力极限？或者就只是单纯为了压制她？让她痛苦？
再联想到门口写着的那三个字母，Scd。自己身体的异常，为什么自从他成功将Scd-9t转移回总部后，自己的听觉和感官都加强了不止两倍。当时的他丝毫没有察觉，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时的自己是在注射完AER-47c，这难道不是它的副作用吗？为什么当时克劳斯只强调让他来注射，当初仅仅只是以为自己年龄最大，负担最大，当然就自己来了。事实上应该就得是这样的，可现在的一切都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的。
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只有一望无际的困惑与不解在等着他解答。
妈的……面前一片混乱！
自己身上的紫色血管，为什么和那张照片里的人那么相似？圣安里娜是他们用来研究的对象，这个结论毫无疑问。
研究完之后…..可为什么她的骸骨会出现在这里？
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锅被煮开的沥青，咕嘟咕嘟冒着泡，每一个泡炸开他的脑子就抽动一下，这不是在玩游戏！还有身上这该死的、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异常反应。
这他妈肯定不正常！
Scd-9t…..AER-47c……圣安里娜，强光折磨，紫色血管…..
这根本不是搞什么武器研发吧？也不是批发市场。他们在搞…..一种掠夺性的、建立在无数尸体上。该死的能力转移或者复制？
圣安里娜是第一个受害者，也是源头，是那个被吸干了的电池。克劳斯那个老狐狸是这么想的吗？到底是想怎样！
几乎是在他快要猜到真相的同时，那股熟悉、撕裂般的痉挛再次毫无征兆地再次袭来。
这一次虽然不像上次在电梯口那么猛烈，但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呃啊———”
双腿瞬间脱力，膝盖一软，“咚”地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砸起一片灰尘。双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这是什么阿尔兹海默症早期特征？怎么还有脑子想这些鬼问题！
绝对不是什么狗屁副作用，那只是个噱头。现在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强行激活，像开密码锁一样，而他现在就是那个锁！
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自己之前忍一忍就过去了，没这么么大不了的问题。可现在的情况来看，光凭忍，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可他习惯了忍耐，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自己的身体，也只能自己做主。谁也别想夺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就算是自己的忍耐度很好，那也容不得别人来控制。
轮不到别人来控制。
抵抗那该死的痉挛，呼吸已经变得不顺畅了起来。大脑像是被虫子啃咬了一般，不是直接一整个吞掉，而是一点一点，从内部慢慢向外面蚕食。
“不……..”
“你不要走….！”
“沃尔夫………！”
“你不能丢下我……”
又是那欠揍的声音，甚至比伊戈尔还要欠揍！
“你永远也无法逃离。”
看来还得继续上次的操作？
沃尔夫的指甲死死嵌入掌心，鲜血涌出来他都未曾察觉。只是不断的加大力气，直到手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才松开手。
疼痛能让人清醒。
这个道理，从小到大都记得。
知道痉挛来的快，去得也快。所以他没有怎么剧烈挣扎，刚才的操作也是下意识的。他可不想有一个神经病出现在自己脑子里面，不然会当场把脑壳撬开。这是真的。
果然，逐渐退去了。他的意识逐渐回笼，双手也在剧烈颤抖下慢慢恢复了正常，就是脖子那里有点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样。
现在哪还有什么人，别瞎想了——————
不对。
身后，极其细微、几乎与灰尘落地无异的气流扰动。
有人。
不，也可能是有“鬼”。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后脖颈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这是“又”，真的不该随便乱想的！
瞳孔急剧收缩。几乎条件反射地反手向后抓去！手指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类似于微型注射器的东西，这个他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击他的大脑。视线扭曲模糊，刚刚还在造反的身体此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得不像话。
麻醉剂。
而且，还是加大药量的那种。
警铃狂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好！就算是加大药量的麻醉剂，也没有让他瞬间倒下，甚至连…..手都还能动。
但也只是目前的情况。
沃尔夫开始觉得视线天旋地转，想站起来，却也只是徒劳地晃了一下，再次重重摔在地上，用手肘撑着是他最后的挣扎。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皮鞋，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停在那具小小的骸骨旁边。
一个带着点虚假惋惜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而且….该死的怎么还听上去很耳熟？
“唉….真是的。L7-9先生，你说你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不好吗？非要自己跑到这种脏地方来。”
沃尔夫艰难抬起头，眩晕中，他看清了来人的脸。
“……”
乔斯特？？
乔斯特手里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注射器，正用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针尖。这小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乔斯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几乎动弹不得的沃尔夫，露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结果就这样。但不着急，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沃尔夫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就算他之前在面对这种事情是有多无所谓，现在也不行了。
乔斯特也是…..
“妈的，你们到底是…！”
乔斯特蹲在沃尔夫旁边，“不用挣扎了，也只是白费力气。这剂量可是专门为你设计的，足够放倒一头成年大象。”
“……”
我没那么壮。
“我现在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你说的，还是留着点力气，去跟他说吧。”
* * * * * * *
当我试图睁开眼睛。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打捞上来，沉重而模糊。
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眯起了眼睛，视网膜传来酸涩的胀痛。这是哪？
他发现自己被靠在一面墙上，但两只手被一种高科技绑住了，还很沉，他脖子上也有一个，真倒霉。
试图动一下关节，发现自己全身无力，那该死的麻醉剂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去，自己晕过去多久了？
后面是被乔斯特带走的。迅速压下最初的躁动，恢复平静。眼球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快速转动，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一种成型的哑光白色合金，看久了眼睛是真的很酸，但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现在在哪？
看不到任何缝隙，没有窗户，只有头顶正中央一盏巨大的无影灯……？不是，这不是收容所里的那个破灯吗？
过于干净了。
干净得让人想吐。
周围都是检测仪器，医用的，但更觉得像是一个高级实验室或者准备室。
既然是乔斯特到自己来的，那么就很明显了……
“嗤。”
一声轻微的气阀声响起，对面光滑的墙壁无声地划开一扇门。
果然如此。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布莱克曼依旧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穿着那很有辨识度的白大褂。而他一边的奥利弗则是一身黑色西装，那模样看上去….根本懒得仔细看。
“看来恢复速度又提升了。恭喜，L7-9先生。”
沃尔夫没有抬头看他，“你们在我身上，到底下了什么东西？”
布莱克曼耸了耸肩，“这可不是我们干的，而是你自己。”
终于抬头，“我自己？”
自己又不是白痴，也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怎么可能随便什么鬼东西都往自己身体里扎…..好像还真可能会这样。
但他除了上次注射AER-47c后，就没有再碰什么药剂了。心里很清楚，就算是自己干的，但也是他们的计划，都被算计了。
“研究Scd-9t，目的是为了制造那些怪物？”
“那不是怪物，那是完美物品。”
“完美个屁。”
沃尔夫冷笑一声，“我查过了，圣安里娜收容所里的信息我都看了一遍。”
“现在需要我帮你复述一遍吗？我还是很有耐心的。”
沃尔夫却没了耐心。自从睁开眼睛之后，他就没有了。胸口一直有一团东西堵着，上不去下不来，特别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