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十六真的是左相如的儿子，是母皇当年掳来的左家双生子之一……那自己与十六……
她不敢深想下去。母皇知道吗？她一定是知道的！可她为什么从不告诉自己？将自己与十六安排在一起，看着他们相依为命，看着那份超越同伴的情愫悄然滋生……母皇究竟想做什么？是为了更彻底地控制十六，还是……为了在某一天，将这作为摧毁左相如，甚至摧毁自己的致命武器？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这矿坑的阴冷更刺骨。她下意识地看向十六，却见十六也正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暖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全然的平静，甚至……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坦然。
十六朝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传递着清晰的信息：无论真相如何，他不在乎。
是的，他不在乎。金风晓月楼的炼狱里，血缘是最无用的东西，感情是致命的弱点。他能活下来，靠的是摒弃过去，成为一把没有过去、只有任务的刀。直到赫连赢的出现，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他在乎的，只有身边这个与他一同在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同伴，只有“魅九”。至于左凭青？那是早已死去的名字，与他魍十六何干？
左相如将赫连赢细微的反应和十六的坦然尽收眼底。她心中了然，这两个孩子之间，恐怕并非简单的同僚之谊。赫连晓之……你果然打得好算盘！
“皇女殿下，”左相如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看来，你那位母皇，并未向你言明你这位得力搭档的真实身份。”
赫连赢心头一紧，强自镇定地迎上左相如的目光：“逆贼之言，何足为信？本殿只知，十六是金风晓月楼最优秀的杀手，是忠于陛下的利刃。”
“利刃？”左相如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一把被刻意安排在你身边，与你日夜相伴，甚至可能让你产生不该有的依赖之情的‘利刃’？赫连晓之是想让你也尝尝，重要之人被掌控、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吗？”
“你胡说！”赫连赢厉声反驳，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母皇对她残酷的训练，将她投入生死场，美其名曰保护与考验，难道其中……也掺杂着这般扭曲的算计？
“我是否胡说，你心中自有判断。”左相如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十六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凭青，无论你承认与否，你体内流淌着左家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赫连晓之对你所做的一切，我会让她付出代价。而现在，你必须离开金风晓月楼，离开赫连赢。”
“不可能。”十六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甚至向前挪动了半分，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了赫连赢与左相如之间，尽管他穴道被制，这个动作显得徒劳而僵硬，“我是十六，我的命是楼里的，我的……归属，在九姑娘身边。”
“归属？”左岳青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哽咽，“哥！你看清楚！那个女人把我们一家害得多惨！她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你还要为她卖命？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们！”
“利用与否，我心甘情愿。”十六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赫连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赫连赢听着十六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心甘情愿……是啊，对于她们这些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来说，一点点虚假的温暖，都足以让人飞蛾扑火。母皇给了十六存在的意义，而自己……或许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可这光，又何尝不是母皇精心设计的一环？
如今的她，甚至不曾是王朝的皇女，这么多年，母皇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