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鼎上的孔还在转，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拧动机关。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脚底猛地一震，整座密室仿佛被什么巨物撞了一下。
石门轰然闭合，震起一片尘灰。
“不好！”我一把将谢琬拽向高台背面，后背刚贴上石壁，三支劲箭就钉在了我们刚才站的位置。箭尾嗡嗡颤动，显然是活人操控的连环弩阵。
她瞪大眼，嘴唇微张，但我没时间解释。折扇在掌心一旋，横劈而出，又磕飞一支直取咽喉的箭矢。扇骨震得发麻，我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不是守陵旧制，是裴党提前布下的活阵。
“别出声。”我压低嗓音，目光扫过四壁，“他们在看着。”
夜明珠还滚在角落，光晕勉强照亮半圈空间。墙上每隔七步便有一道暗格，箭槽开合有序，轨迹交叉覆盖，毫无死角。唯独铜鼎背后那片区域，始终没有一支箭射过去。
我眯了眯眼。
那是阵眼盲区。
“琬儿，贴墙挪到鼎后，别抬头，别出声。”我低声吩咐完，自己则伏地一滚，避开一轮齐射，顺手把之前推过来的油罐往左前方一掀。罐口松动，黑油泼洒在地面，蔓延向箭阵最密集的发射口。
油味混着石粉在鼻尖打转，我不动声色地退到高台边缘，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折扇——三短一长，是我们约定的信号。
外面的人该动手了。
果然，几息之后，头顶通风道传来轻微摩擦声。一道黑影从上方跃下，落地无声，手中短刃直扑谢琬方向。我早有准备，折扇猛击地面，激起一阵尘雾，同时人已斜冲而出，扇骨精准磕中对方手腕。
刀落。
第二人从侧壁突袭，铁爪链甩出，带着破风声直锁我咽喉。我侧头避过，链子擦着耳畔掠过，钩在石柱上发出刺耳声响。那人冷笑一声，正要收力再攻，我忽然抬腿踹向他膝窝，顺势一个旋身，折扇尖端点在他喉结下方三分处。
他僵住。
我没杀他，反而笑了：“你们裴侍郎教你们来送死，可没教你们怎么活吧？”
话音未落，第三、第四人接连跃下，刀光交错，逼得我连连后退。我佯装不支，一步步退向铜鼎，脚下故意踩空，摔了个踉跄。
他们扑上来。
就在两人即将近身的刹那，我右脚猛蹬鼎足凸起——那是刚才观察时记下的机关点。
“铛！”
两枚飞钉自鼎耳激射而出，一人当场穿喉倒地，另一人肩胛被钉穿，惨叫着跌出战圈。
剩下那个愣了一瞬，我已翻身跃上高台残沿，居高临下扫视全场。箭阵仍在运作，但节奏明显乱了。我的目光迅速锁定左侧壁画——那条盘龙的眼睛，在夜明珠映照下泛着金属冷光。
信号绳就在那儿。
“攻左壁第三幅画眼！”我高喝。
几乎同时，密室外传来一声闷响，钩索破空而入，精准缠住龙睛，猛然发力一扯！
“嘣！”
绳断。
箭阵戛然而止。
墙壁暗格纷纷回缩，弩机陷入沉寂。几名残存密探脸色骤变，显然没料到我们会反制得这么快。
我站在高台上，喘了口气，低头看向谢琬。她正靠在铜鼎后，右手紧握短剑，左手按着右臂——血已经渗了出来，染红了半截袖子。
“你受伤了？”我跳下高台，几步奔到她身边。
“小伤。”她咬牙说，“别管我。”
我皱眉，掀开她袖口一看，一道斜长伤口，深可见骨，是被流矢划过的。我撕下衣角，正要包扎，她却突然抓住我手腕。
“楚昭。”她声音很轻，但眼神亮得吓人，“我不想再躲了。”
我没答，只是点了她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动作利落。包扎完，我把折扇塞进她手里：“拿着防身，我去清场。”
她没松手，反而盯着我：“你说过，这局棋我们一起下。”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我抽回扇子，冷笑，“这是命。”
我转身走向最后一个还能站着的密探。那人满脸血污，手中刀都快握不住了，却仍不肯退。
“谁派你们来的？”我问。
他呸了一口血沫：“死也不会说。”
我点点头，忽然扬手一扇，扇骨打在他膝盖上。他跪倒在地，额头抵地，颤抖不止。
“我不需要你说。”我蹲下来，盯着他眼睛，“我只需要你知道——你们输定了。”
话音刚落，角落里又窜出一人，竟是先前被飞钉贯穿肩胛的那个。他竟没死，此刻拼尽全力扑向谢琬，手中匕首直刺她心口。
我暴喝一声：“退后！”
整个人如箭般冲出，折扇横挡，硬生生接下三刀。最后一击时，扇面翻转，卡住匕首根部，猛力一绞——
“咔嚓！”
刀断。
我顺势一脚踹中他胸口，将人踢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再不动弹。
谢琬喘着气，脸色发白，但没退一步。
我走回去，见她额上全是冷汗，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柄短剑，指节泛白。
“疼就喊出来。”我说。
“我不疼。”她抬头看我，嘴角居然扬了扬，“我只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累赘。”
我咧嘴一笑：“那你今天运气不错，碰上了我这个不嫌弃累赘的搭档。”
她也笑了，尽管笑得有些虚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更多人来了。
我眯眼看向石门方向，低声对谢琬说：“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记住——别信眼前的东西，信我的声音。”
她点头。
我握紧折扇，缓步向前。地上油迹已蔓延至大半个密室，只要一点火星……
念头未落，石门缝隙忽然透进一丝火光。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
“楚公子，别来无恙啊。”
是裴仲渊。
他没进来，却像坐在戏台前看戏一般，悠悠道：“这密室，可是我亲手设计的。你说，你是想活着出去，还是想变成墙上的一幅画？”
我没答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折扇搭在肩头，像在晒太阳。
然后，我对谢琬眨了眨眼。
下一秒，我猛地抽出扇中暗藏的火折子，朝着最近的油迹狠狠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