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夜的风，裹着硝烟味往人骨头里钻。了望台上，白芷裹紧了披风，看着对面朝廷军营的火光——那是慕容锋的军队，密密麻麻的光点像撒在黑夜里的磷火，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墨站在她身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声音在夜风中沉得像铁：“明日这一战，赢了，就能逼朝廷让步，让百姓少受几年苦；输了，咱们这些人，还有跟着咱们的弟兄，都得死无葬身之地。”他侧过头，目光锁住白芷，眼神深邃得能吸进人的魂，“小芷，你再次老实告诉我，你希望谁赢？”
这话像块石头，猛地砸在白芷心上。她浑身一僵，手指攥紧了披风的系带，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容锋……那个在宫宴上用鎏金鞭抽得她皮开肉绽的人，那个让她断了所有念想的人，可年少时他为她寻遍京城药材、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的模样，又清晰得像在昨天。而苏墨……那个每日为她换药、为百姓设粥棚、在她遇险时第一时间护住她的人，他的温柔、他的抱负，让她早已心动。
可这两个人，明天就要刀兵相向，生死对决。
“我……”白芷的声音发颤，她不敢看苏墨的眼睛，只能低下头，盯着脚下的木板缝，“我不知道。”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冰锥一样扎进苏墨心里。他脸上的温柔没散，甚至还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理解的浅笑，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指尖却在半空僵了一瞬——她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陪她采药、为她挡箭、替她对付朝廷使节，甚至不惜设计萧景琰，就是想让她彻底忘了慕容锋，可她竟然说“不知道”？
胸腔里的怒火像岩浆一样翻涌，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温润外壳。他能想象到，她心里还装着慕容锋，或许在她看来，慕容锋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他认错，她就会回头。
这个念头让他眼底瞬间结了冰。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仅仅杀了慕容锋还不够，她会怨他，会在心里永远记着那个“被他害死”的旧人。只有让她亲手斩断过去，让她亲自对慕容锋出手，她才会因为愧疚、因为无法面对自己，而不得不留在他身边，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一个残忍的计划在他心里飞快成型：明日决战，他要设个局，让慕容锋陷入绝境，再把唯一能“救”他的机会，变成让他死在白芷手里的陷阱。
他强行压下眼底的杀意，指尖终于落在白芷的发间，轻轻将那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她耳后，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我明白。”他的声音依旧暖，带着包容一切的耐心，“你心里装着过去，也装着现在，很难选是应该的。没关系，无论你怎么选，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
白芷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愧疚——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连一句“希望你赢”都说不出口。她轻轻“嗯”了一声，把脸往披风里缩了缩，没看见苏墨指尖那一闪而过的僵硬，更没察觉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冰冷的算计。
“风大了，回去吧。”苏墨揽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披风传过来，却暖不透他早已冷硬的心，“明日之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到时候，咱们就去江南，再也不管这些打打杀杀。”
他的语气太笃定，太安抚，让白芷暂时忘了心里的迷茫，跟着他转身走下了望台。她没看见，苏墨在她转身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军营，眼底的温柔彻底褪去，只剩下志在必得的狠厉。
她更不知道，自己那句“不知道”，不仅给了慕容锋一张死刑判决书，也把自己，推进了一个再也逃不出去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