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带着楚轻雪，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恐惧、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分开水流般，平静地穿过校门，走向教学楼。
所过之处，人群鸦雀无声，自动避让。
楚轻雪紧紧跟在哥哥身后，小手还下意识地抓着他病号服的衣角，心脏砰砰直跳。
她偷偷抬眼看向楚夜的侧脸，那熟悉的轮廓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陌生光泽。
哥哥……好像真的不一样了。那种平静，不是强装镇定，而是源自骨子里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还有刚才对付林浩的手段……那真的是她那个性格内向、甚至有些懦弱的哥哥能做到的吗？
“哥……你的手……”楚轻雪小声嗫嚅着，想起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指。
“无妨。”楚夜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一点小把戏。”
小把戏？楚轻雪抿了抿嘴唇，能把嚣张不可一世的林浩瞬间废掉一条胳膊，这能叫小把戏？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看着哥哥那副显然不欲多言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无论如何，哥哥醒过来了，而且似乎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这让她在巨大的不安中，又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校门口早已乱成一团。
林浩疼得几乎昏厥，整条右臂软绵绵地耷拉着，钻心的疼痛让他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他的几个跟班手忙脚乱地扶着他，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则脸色惨白地给林浩的父亲——腾龙集团的掌门人林国栋打电话。
“林……林董！不好了！浩哥在学校被人打了！手……手好像断了！”跟班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压抑着暴怒的、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谁干的？！”
“是……是楚夜！那个之前被浩哥……不小心推下楼的穷小子！他不知道怎么醒了，跑来学校，然后就……就动了手！”
“楚夜？”林国栋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冰冷，“他一个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林董，那小子邪门得很！他就用手指点了一下，浩哥就……就成这样了！我们根本没看清！”
“……废物！”林国栋厉声喝骂，“照顾好小浩，我马上派人过去！还有，封锁消息，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挂断电话，林国栋坐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年近五十，保养得宜，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势不怒自威。
楚夜？那个无父无母、靠着奖学金苟延残喘的穷学生？他居然敢动我林国栋的儿子？还用了邪门的手段？
林国栋的第一反应是荒谬，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在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如此挑衅林家的威严了！
这不仅仅是打伤林浩的问题，这是在打他林国栋的脸，在打腾龙集团的脸！
他按下内部通话键：
“让阿彪立刻来见我！还有，查清楚，医院那边怎么回事？黄强那个废物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楚夜会醒过来，还跑到学校去？！”
他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狠辣。不管那楚夜用了什么手段，耍了什么花样，他都死定了！林国栋要让所有人知道，触怒林家的下场！
……
教学楼，高三走廊。
楚夜和楚轻雪的出现，引起了比校门口更剧烈的骚动。许多学生从教室里探出头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关于校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添油加醋，越传越神。
“听说了吗？楚夜回来了，一指就把林浩给废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快死了吗？” “千真万确！好多人都看见了！林浩现在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我的天……楚夜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不知道啊，感觉他跟换了个人似的……”
各种目光聚焦在楚夜身上，有好奇，有恐惧，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不少人看着楚夜身上的病号服和赤足，眼神复杂。
楚夜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朝着记忆中原主所在的考场走去。楚轻雪则是在隔壁教室考试。
走到考场门口，监考老师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古板的中年男人，他显然也听说了消息，看到楚夜，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拦在了门口。
“楚……楚夜同学？你……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监考老师的声音有些紧张。他可是听说了，这位现在是个“危险人物”。
“考试。”
楚夜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可是……你这身打扮……”监考老师看着他的病号服和赤脚，为难道，“而且你的情况特殊，是否需要先去医院……”
“让开。”楚夜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监考老师身上。
没有威胁，没有怒气，只是平淡的注视。
然而，就是这平淡的注视，却让监考老师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喉咙发干，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侧开，让出了通道。
楚夜迈步走进考场。
原本有些嘈杂的考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考生都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夜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目光扫过桌面上空白的试卷，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考试？凡俗的学识测验，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陪楚轻雪完成这场对她重要的仪式，顺便……等待某些蝼蚁接下来的动作。
他闭上双眼，如同老僧入定，对外界的一切不再理会。那一丝微弱的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继续温养着这具肉身。
至于试卷，他连动笔的兴趣都没有。
整个考场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学生们心神不宁，时不时偷瞄那个闭目养神、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答题。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如坐针毡，大气都不敢喘。
隔壁教室，楚轻雪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注于试卷。
她知道，哥哥就在隔壁，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可是，林浩家真的会善罢甘休吗？哥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在整个腾飞中学的上空。
而此刻，几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正风驰电掣般驶向腾飞中学。
为首的车里，坐着一个面色冷峻、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男子——阿彪，林国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
林家的反击，开始了。
这场由一只蝼蚁掀起的风雨，不知最终，会将这末法时代的都市，引向何方。
而风暴眼的中心，楚夜，依旧闭目安坐。
本尊之眠，岂容蝼蚁惊扰？
若惊扰了，那便……抹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