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独眼则给纽顿带来了非常现实的需求。
“爵士先生。”独眼用他那一贯沉稳、实际的语调说,“冶炼工坊那边需要更精确、更稳定的温度控制来提升钢铁质量。
肯特大师提到您对符文控制很有研究,能否设计一种可以恒定温度的符文阵列刻录在熔炉内壁?这对我们现阶段非常重要。”
若是以前,心高气傲的纽顿或许会对这种“低级”应用不屑一顾,但如今,在烂苔部落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知遇之恩。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以宝石碎屑为材料铭刻了微缩放大符文的水晶眼镜,点了点头:“温度恒定……涉及热力传导、能量散逸补偿……不算复杂。
给我两天时间,我可以设计一个基础阵列,应该能将温度波动控制在正负五度之内。”
他需要在追寻神性奥秘的“画饼”与满足部落现实需求的“控温项目”之间找到平衡,而这种平衡目前看来似乎运行得还不错。
……
烂苔部落的清晨,通常是在蒸汽机的第一声低沉轰鸣中开始的,但今天唤醒整个部落的却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声音源自研究实验室区域最边缘的高危实验区,那不是寻常的枪炮声,而是一种更具毁灭性的巨响。
紧接着,一股粗黑的烟柱夹杂着猩红的火舌冲天而起,破碎的瓦砾、扭曲的金属碎片以及各种不明物质如同雨点般四散飞溅,砸在附近的屋顶和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诺贝的实验室,连同周围那圈象征性的厚实土墙,在这一刻几乎被夷为平地!
爆炸的冲击波像无形的巨锤,猛地向四周扩散,距离最近的能源研究所窗户上的玻璃瞬间被震得粉碎。
更远处,综合工坊区的棚屋顶棚被掀飞了好几个,正在运行的机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迫停了下来。
“呃……”爆炸中心,一个焦黑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正是诺贝,他此刻的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凄惨,身上那件炼金师长袍几乎成了布条,勉强挂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大面积灼伤,头发和眉毛被燎去大半,脸上黑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后怕,反而是茫然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仿佛在疑惑他那“完美的艺术”为何会以如此不受控制的方式展现。
“我的……我的‘寂灭新星’……”他喃喃自语,似乎还没完全从爆炸的震撼和实验失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凭借着精英阶位的实力和对爆炸本能的瞬间反应,他在最后关头用尽魔力构筑了一层简陋的护盾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内腑受震,魔力反噬,这些都让他伤势不轻。
然而,灾难的序幕才刚刚拉开,爆炸的冲击波不仅摧毁了诺贝的实验室,更严重波及了不远处那片相对开阔的焦炭炉区域。
那座由耐火砖和金属框架搭建起来的炉体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根用于引导无法冷凝的可燃气体的管道赫然被震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一股带着刺鼻臭鸡蛋和蒜头混合味道的淡黄色气体从裂缝中疯狂喷涌而出!
“什么味道?”
“咳咳……好难闻……”
“头……头晕……”
在焦炭炉附近工作的几名狗头人和哥布林工匠首当其冲,他们刚刚从爆炸的震惊中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就被这致命的毒气笼罩。
距离裂口最近的两个狗头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四肢发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稍远些的几名工匠也开始剧烈咳嗽,视线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煤气泄漏!快捂住口鼻!后退!后退!”一名反应稍快的哥布林工头声嘶力竭地大喊,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很快被咳嗽打断。
淡黄色的毒烟借着清晨的微风,正迅速向四周扩散,威胁着更多的生命,而那根破裂管道不远处就是仍在燃烧的常明火,一旦泄漏的煤气接触到明火……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立刻在部落上空回荡,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事态警报!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瞬间,数道身影便以极快的速度从不同方向冲向事发区域。
楚天直接从酋长大厅破窗而出,身形在屋顶几个起落,如同鬼魅般逼近。
正在附近工坊检查进度的肯特、德尔,以及负责部落内部防卫的矿渣、黑爪等人也全都脸色剧变,第一时间带着人手赶赴现场。
“救人!先救人!把所有倒下的人拖到上风方向!”楚天人还未到,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已经穿透了混乱
矿渣和黑爪立刻带领一队狼骑兵和步兵用浸湿的布条捂住口鼻,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正在扩散的毒气范围。
他们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开始出现的眩晕感,两人一组,奋力将那些昏迷或行动困难的工匠架起,踉跄着向外围转移。
不断有人因为吸入过多毒气而倒下,又被后面的同伴接力救出,场面紧张而混乱,充满了与无形死神赛跑的悲壮。
就在这时,诺贝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他那片已成废墟的“实验室”。
他原本还沉浸在实验失败的茫然与对自己“艺术”的执念中,嘴里兀自喃喃着“寂灭新星”、“完美的反应”之类的词语。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的不再是实验器材的残骸,而是那些曾经在工坊里辛勤工作的狗头人和哥布林工匠此刻正一个个痛苦地倒下,被同伴们拼命地从毒雾中拖出来。
他看到矿渣和黑爪,那些他平时或许并不在意的部落战士正用湿布捂着口鼻,一次又一次地冲进危险区域,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焦急与决绝,甚至有人因为吸入毒气而剧烈咳嗽、步履蹒跚,却依旧没有退缩。
空气中刺鼻的臭鸡蛋味钻入他的鼻腔,不再是令他兴奋的“反应副产品”,而是死亡的气息。
耳边传来的不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痛苦的咳嗽、焦急的呼喊、以及伤员被拖行时无意识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