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志斌的声音被骤然爆发的枪声彻底淹没。子弹“噗噗”噗噗”地钻进青山藏身的粗大树干，震得树皮木屑乱飞，冰冷的碎雪和木渣溅了他一脸。青山猛地缩回头，心脏擂鼓般狂跳，肾上腺素瞬间冲顶，压过了刺骨的寒意。
树林里彻底炸了锅。俄语的嘶吼、惊叫、恶毒的咒骂混着狗群受惊的狂吠，搅成一锅沸粥。那头被绑住后腿的巨大马鹿，在枪声刺激下爆发出垂死的蛮力，猛地挣开绳索，拖着伤腿疯狂地撞向离它最近的一个偷猎者！那人猝不及防被撞翻在地，发出一声惨嚎。其他偷猎者更加慌乱，有人试图去抓雪橇上的绳索，有人朝着哨所方向盲目射击，还有人则惊慌失措地往界河冰面方向退却。
“瓦夏！稳住！稳住！别乱！”那个头目模样的家伙躲在另一棵树后，气急败坏地试图控制局面，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把鹿弄回来！快！那是钱！别他妈管哨所了！过河！快过河！”
机会！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青山深吸一口冰冷刺肺的空气，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一些。他再次从树干的另一侧闪电般探出枪口，这一次，冰冷的准星牢牢套住了那个正挥舞着手臂、试图指挥手下拖鹿的头目。他屏住呼吸，食指沉稳地预压扳机——
“砰！”
枪口喷出橘红的火焰！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打在他脚边一个鼓囊囊的皮袋子上，“噗”的一声闷响，里面不知装的什么粉末还是肉干，瞬间爆开一片白烟！
“啊——！”头目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躲向更深的树后。这一枪彻底打垮了偷猎者最后一点组织性。
“敌兵！到处都是！撤！快撤！”有人用带着哭腔的俄语绝望地嘶喊。
狗拉雪橇被一个偷猎者粗暴地拽动，几条大狗在鞭子的抽打下哀鸣着，拖着沉重的雪橇开始跌跌撞撞地冲向界河冰面。另外几人再也顾不上那头值钱的马鹿，连滚带爬地跟着雪橇跑，一边跑一边朝着身后树林和哨所方向胡乱开枪，子弹啾啾地射入雪地和树干，徒劳地制造着混乱和噪音。
青山的56式半自动步枪，滚烫的弹壳跳出，落在雪地里嗤嗤作响。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溃散的敌人。不能让他们带着猎物过河！他再次瞄准，这次的目标是冲在最前面、已经踏上冰面的一个家伙的腿！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三声节奏分明、带着绝对力量的枪声，如同炸雷般从哨所方向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冰面边缘，溅起大片的碎冰！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红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尖啸着撕裂了墨黑的夜空，将整片边境雪林照得一片血红！光芒之下，那几个刚刚踏上冰面、正拼命拽着雪橇的偷猎者身影，瞬间暴露无遗，如同惊弓之鸟般僵在原地！
志斌！是志斌他们！援兵到了！信号弹升空了！
青山精神大振！他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用那带着浓重东北腔的俄语暴吼，声音在信号弹刺目的光芒和震耳的枪声信号中，依然充满了压倒性的震慑：
“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死！”
信号弹的红光在雪地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巨影，将那几个僵在冰面上的偷猎者照得清清楚楚。他们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被巨大恐惧吓坏的惨白和扭曲。拖拽雪橇的动作戛然而止，狗群被信号弹的尖啸和强光刺激得疯狂吠叫挣扎，几乎要挣脱缰绳。领头那个家伙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冰面上，在死寂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别开枪！别开枪！”一个带着哭腔的、变了调的俄语嘶喊起来，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们投降！投降！饶命！”他第一个高高举起了双手，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另外几个呆立的偷猎者如梦初醒，纷纷丢下手中的猎枪、绳索，惊恐万状地举起双手，动作僵硬而笨拙，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引来致命的子弹。那个头目模样的家伙，此刻也彻底没了之前的凶狠，缩在同伴身后，颤抖着举起手，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求饶的词句。
树林深处，之前望风位置传来的零星枪声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风声和狗不安的低呜。
青山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他依旧保持着蹲姿，枪口稳稳地指向冰面上那几个举手投降的身影，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他们身后幽暗的树林和更远处的冰河对岸。信号弹的光芒开始衰减，缓缓下坠，四周的景物重新陷入一种带着余晖的、更加诡谲的昏暗。
“志斌！明昌！大国！”青山朝着哨所方向，用尽力气大喊，“控制现场！抓活的！小心树林里可能还有！”
“来了！青山哥！”志斌的声音穿透寒风，带着一股子狠劲和终于赶到的急切。沉重的奔跑声和踩碎雪壳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关明昌和孟大国的身影紧跟在志斌后面，三人呈战斗队形快速冲了过来，手中的56半自动稳稳地指着冰面方向。关明昌手里还紧紧攥着信号枪。
“蹲下！都蹲下！手抱头！”志斌第一个冲到离冰面不远的地方，枪口对着那群举手投降的偷猎者，厉声喝道。他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有些嘶哑，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孟大国和关明昌立刻左右散开，枪口分别指向冰面两侧和树林边缘，负责警戒。关明昌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指牢牢扣在扳机护圈上，年轻的脸庞在信号弹最后的余晖下绷得紧紧的。
青山看到援兵到位，心中一块巨石稍落。他这才缓缓从树干后站起身，枪口依然低垂着指向地面，但全身肌肉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他大步走向冰面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蹲在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偷猎者，最后停留在那个被撞倒、此刻才挣扎着爬起来、同样惊恐地举起手的家伙身上，以及那头倒在雪地里，发出沉重喘息、身下洇开大片暗红血迹的巨大马鹿。
“清点人数！缴械！”青山的声音冷得像冰，对志斌下达指令，“看紧了，一个都别想溜！”他走到那头马鹿旁边，蹲下身查看。巨大的鹿角在昏暗光线下依旧能看出惊人的尺寸和完好度，只是那美丽的生灵此刻眼神涣散，生命正在快速流逝。青山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更深的冷硬取代。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界河对岸那片更深的、被黑暗彻底吞噬的雪林，寒风吹过冰面，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志斌和孟大国已经上前，麻利地开始收缴散落在冰面和雪橇旁的武器——几支老旧的栓动步枪，还有一把锯短了枪管的双筒猎枪。关明昌则紧张地用枪指着那些偷猎者，看着志斌粗暴地将他们一个个拽起来，反剪着双手用带来的麻绳捆住。
“青山哥，树林里那个望风的，好像跑了！”志斌捆完最后一个，喘着粗气报告，“刚才信号弹升空，我看到一个黑影往河对岸林子里窜，太快了，没追上！”
“跑了就跑了吧，”青山目光沉静，没有丝毫意外。他走到雪橇旁，踢了踢上面几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子，里面除了冻硬的肉干、粗糙的工具，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他解开袋口，借着微弱的天光，里面赫然是几根带着新鲜血迹的熊皮，以及几颗硕大的、带着温热血丝的熊胆！“这些，还有那头鹿，都是铁证。”
他抬头，看着界河对面那片死寂的黑暗，眼神锐利如刀。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寂静再次笼罩下来，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