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菀眼眸微眯。
他的嘴，是真的硬。
无论她怎么折磨，罚跪，鞭打，甚至是现在这样直接见血，他从不反抗，也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的反应，就像……没有痛觉一样。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这样的人，有点可怕。
仿佛没有任何弱点，坚不可摧。
但这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和……破坏欲。
想想上一世那个无趣的阙一，倒觉得眼前这个阙一更有趣。
“我想吃城西的烤板栗了，”
宋姝菀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变得娇蛮，是十足十的大小姐做派，
“你去给我买回来。”
她抬手，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落在阙一另一侧完好无损的肩膀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半盏茶的时间。买不回来，我就给你左边的肩膀也弄个对称。”
说完，她收回手，径直朝屋内走去，留下一个潇洒又冷酷的背影。
半盏茶？
从尚书府到城西烤板栗的位置，快马加鞭来回也得将近半个时辰！
小姐这摆明了是在欺负人，找茬都找得如此理直气壮。
听雪苑的下人们内心腹诽，但没一个人敢吭声。
毕竟，欺负了阙一，小姐就不会把火撒到他们头上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仿佛掐算好了时间，就在半盏茶将将燃尽的那一刻，阙一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了听雪苑门口。
他步伐稳健，气息都未见丝毫紊乱。
手中捧着一个油纸包，隐约散发出烤板栗特有的焦甜香气，还是热的。
但他露在外面的手，指节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冰冷一片。
走近时，身上甚至带着一股从外面带回来的，尚未散尽的逼人寒气。
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血迹凝固在玄衣上，颜色更深，显然没有经过任何包扎处理。
宋姝菀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拿着一把小银剪修理一盆兰草的枯叶，听到动静，抬眸看去，眨了眨眼睛，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竟然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阙一将还带着温热的油纸包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沉默不语。
宋姝菀的目光却落在了他没被刺伤的左侧肩膀上，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她对称美的计划，落空了。
她放下小银剪，看都没看那包费尽周折买回来的烤板栗，红唇轻启，又换了个要求：
“突然又不想吃烤板栗了。我想吃醉仙楼刚出炉的云片糕。”
阙一深不见底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任何反驳或疑问，转身就走。
片刻之后，一碟散发着香味，色泽诱人的新鲜云片糕，便摆在了宋姝菀面前。
恰在此时，宋尚书送走了太子，满面春风地踱步进了听雪苑。
刚进院门，就看见那个长相极其出众的玄衣少年，正沉默地跪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手中高高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正是那碟云片糕。
而他的宝贝女儿宋姝菀，则懒洋洋地倚在廊下的贵妃榻上，柒墨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她悠哉游哉地拈起一块云片糕，小口品尝着，姿态惬意。
宋尚书走近，目光不经意扫过跪着的阙一，立刻注意到了他肩膀上那处明显的伤口，血迹尚未干透。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看向女儿时，立刻又换上了满脸宠溺的笑容。
“菀菀。”
“爹爹。”
宋姝菀放下糕点，笑容甜美，与方才那个冷酷下令的女子判若两人。
“哎～宝贝女儿！”宋尚书应着，随即想起正事，
“爹爹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太子不日将带着姝静前往药王谷寻找神医，爹爹已向太子建言，说你姐姐如今身体虚弱，需得有个贴心人从旁照料，便让你随行一同前去。你可愿意？若是不愿，爹爹再给你寻个由头推了便是。”
他这话说得，仿佛宋姝菀才是那个能做主的人。
宋姝菀立刻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姐妹情深与对自身伤势的担忧：
“自然是要去的！女儿肩膀上的伤虽用了玉肌膏，可细看还是有些痕迹，心中始终难安。正巧，我也本就打算去一趟药王谷碰碰运气呢。能顺便照顾姐姐，更是义不容辞。”
老父亲心中感叹，宝贝女儿终于学会演戏了，老父亲心感甚慰。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如同雕塑般跪在地上的阙一，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药王谷？
那个他必须去的地方……找到解药，然后，杀了身边这个娇纵任性，心狠手黑的大小姐。
他低垂的眼睫掩盖住眸底深处翻涌的杀意。
该怎么杀她好呢？
或许……就像她折磨自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施加的痛苦，十倍百倍地偿还回去？
宋姝菀那么娇气，连手指破个皮都要皱眉，若真到了那时，她痛苦绝望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走了进来，恭敬禀报：“小姐，宫里来了旨意，皇后娘娘宣您明日入宫觐见。”
宋姝菀眉梢微挑。
皇后？
这个时候宣她入宫，还是……另有所图？
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大内皇宫的威严与奢华，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那股子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寻常官家女子初次入宫，多半会心生怯懦。
宋姝菀却不然。
她扶着柒墨的手下了马车，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赤金雕花汤婆子，身上裹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领口一圈柔软蓬松的狐毛衬得她那张小脸愈发晶莹剔透。
她步履从容，腰背挺直，行走间裙裾微动，自带一股落落大方的气度，与这森严宫禁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来往的宫人忍不住偷偷侧目，眼中满是惊艳。
宫中几位公主已是貌美，却似乎不及眼前这位少女来得灵动夺目，她额间一抹精致的芙蓉花钿，更是点睛之笔，让她漂亮得如同画中仙娥。
“这莫非就是那位宋尚书家的嫡女，京城传闻的第一美人宋姝菀？”
“定然是她了，这般风姿，旁人学也学不来……”
窃窃私语声，宋姝菀恍若未闻，只泰然自若地跟着坤宁宫前来引路的姑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