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五日，黎明前的曼德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林文澜在指挥部彻夜未眠，面前摊开的城防图上布满了新的标记。周志宏推门而入，带来了各部队夜间准备的汇报。
\"军座，按照您的命令，除守城部队外，第2军全部及第3军一部已投入城内工事改造。共动员官兵六千余人，平民志愿者两千余人。\"
林文澜走到窗前，望着城内星星点点的灯火：\"时间太紧了，只能重点改造主要街道。告诉官兵们，这些工事将来可能就是他们的保命之所。\"
北门：血色黎明
清晨五时三十分，寂静被炮声打破。日军集中了所有重炮，对四大城门进行毁灭性轰击。北门首当其冲，昨夜刚刚加固的工事在炮火中剧烈摇晃。
北门守将董振邦猫着腰在城门楼内穿梭，沙土不断从梁柱上落下。\"注意炮火延伸！步兵要上来了！\"他对着电话大吼。
炮击持续了四十分钟。当硝烟稍稍散去，观察哨倒吸一口凉气：日军在城外开阔地上集结了至少两个大队的兵力，最前面是三排身上绑满炸药的\"特攻队员\"。
\"疯子！这些鬼子都是疯子！\"一个年轻士兵惊恐地看着那些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有词的日军特攻队员。
董振邦夺过电话：\"所有火力点注意，优先消灭特攻队员！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就在这时，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城门楼一角，砖石飞溅，三个士兵当场牺牲。烟尘中，董振邦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但他顾不上包扎。
\"报告！城门右侧墙体被炸开一个大洞！\"
董振邦探头望去，只见厚重的城墙被炸开一个三米宽的缺口，昨夜堆积的沙袋被炸得四处飞散。
\"二连，堵住缺口！\"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第7团二连的士兵冒着弹雨冲向缺口。连长周大勇第一个到达，立即组织火力封锁。但日军的特攻队员已经冲近，最近的一个距离缺口不足二十米。
\"手榴弹！\"周大勇大吼。士兵们投出手榴弹，爆炸声中几个特攻队员被炸得粉碎。但一个特攻队员借着烟雾掩护，突然从侧翼冲出，直扑缺口。
千钧一发之际，机枪手老李调转枪口，一个点射将其击毙。炸药在距离缺口十米处爆炸，冲击波还是掀翻了几名守军。
\"好险...\"周大勇刚松口气，突然一声巨响从城门方向传来。更大的危机出现了。
东门：火海熔城
在东门，战斗以另一种形式展开。日军改变了战术，他们用装甲车运载工兵，直接冲击城门。
东门守将赵志远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调动最后的反坦克武器。\"所有巴祖卡集中到城门正面！\"他左臂缠着绷带，那是昨日的战伤。
第5团的反坦克小组带着仅有的四具火箭筒就位。但当他们看到日军的装甲车队时，心都凉了半截——至少有八辆装甲车，后面还跟着步兵。
\"放近到五十米！\"反坦克排长王大虎沉着下令，\"瞄准第一辆和最后一辆，先把它们堵在路上！\"
日军装甲车队在距离城门一百米处突然散开，呈扇形包抄而来。这个变化出乎守军意料。
\"开火！\"王大虎率先扣动扳机，火箭弹呼啸而出，准确命中领头装甲车。但其他装甲车已经分散开来，火箭筒难以有效瞄准。
一辆装甲车冲破火力网，直抵城门下。工兵迅速下车，开始在城门上安装炸药。
\"阻止他们！\"赵志远亲自端起一挺轻机枪冲下城墙。子弹打在装甲车上叮当作响，却无法阻止工兵的作业。
危急时刻，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城门楼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装甲车顶——是工兵连的爆破手小刘。他手里握着一捆手榴弹，毫不犹豫地拉响引信，跳进装甲车敞开的顶舱。
\"轰！\"装甲车从内部爆炸，碎片四溅。小刘用生命阻止了这次爆破。
城内：与时间赛跑
就在城门激战正酣时，城内的工事改造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第2军军长何建明亲自在主干道上指挥。
\"把这栋楼的墙壁打通，做成火力点！\"
\"在这条街口设置路障，要能阻挡坦克！\"
\"屋顶要布置狙击手位置！\"
士兵和平民们并肩作战。他们用镐头在墙壁上开凿射击孔，用家具和沙袋堆砌街垒，在重要路口埋设地雷。虽然时间紧迫，工事简陋，但每一个改造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巷战增加一分胜算。
在一个十字路口，老工人吴师傅带着徒弟们正在设置反坦克障碍。他们用钢缆将粗大的圆木固定在街道两侧，形成简易的拦阻装置。
\"这样能挡住坦克吗？\"一个年轻士兵怀疑地问。
吴师傅抹了把汗：\"至少能减慢它们的速度，给你们创造射击的机会。\"
在另一条街道，妇女们正在帮助士兵搬运弹药。王太太昨天刚失去了丈夫，今天却依然坚持来帮忙：\"我男人守城门牺牲了，我要替他看着你们打胜仗。\"
南门：智斗
南门的战斗呈现出不同的态势。守将周大海发现日军今天的进攻显得犹豫不决，立即判断这是佯攻。
\"他们想牵制我们的兵力。\"周大海对参谋说，\"通知部队，只留必要守军，其他人都去帮助改造工事。\"
果然，日军的进攻雷声大雨点小，几次冲锋都被轻易击退。周大海利用这个机会，抽调两个连的兵力，帮助城内工事建设。
\"把这些房屋的地下室打通，做成屯兵洞。\"
\"在这片区域设置标记，方便炮兵定位。\"
周大海还发明了一个新方法：在街道上悬挂手榴弹，用鱼线做绊索。这个简易的诡雷装置将在巷战中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西门：危机突现
下午二时，一直相对平静的西门突然告急。日军不知从哪里调来两辆特制装甲车，车头装有巨大的钢铲，正在冲击城门。
\"城门要被撞开了！\"守军惊恐地报告。
西门守将王小虎临危不乱：\"放弃城门，在城门后布置反坦克阵地！\"
这个大胆的决定挽救了危局。当城门终于在装甲车的撞击下轰然倒塌时，等待日军的不是溃散的守军，而是精心布置的火力网。
反坦克炮、火箭筒、重机枪同时开火，冲入城内的装甲车瞬间变成废铁。后面的日军步兵被火力压制在城门洞内，进退两难。
\"投掷烟幕弹！\"王小虎下令。士兵们投出烟幕弹，趁着烟雾弥漫，爆破组接近城门洞，用炸药将坍塌的城门废墟再次爆破，把日军埋在下面。
黄昏：喘息之机
夜幕降临时，四大城门依然在守军手中，但都已残破不堪。统计显示，今日守军伤亡超过千人，弹药储备已经见底。
林文澜巡视城内工事改造情况，眉头紧锁：\"进度太慢了。照这个速度，至少还需要三天才能完成主要街区的改造。\"
何建明擦着脸上的汗水：\"军座，弟兄们已经尽力了。很多人是边打仗边干活。\"
就在这时，好消息传来：美军夜间空投成功了。虽然只有预定补给的一半，但解了燃眉之急。
\"立即分发弹药，优先补充城门守军。\"林文澜下令，\"告诉战士们，最艰难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当夜，林文澜登上残破的北门城墙。城外，日军的篝火连绵不绝，如同一条火龙将曼德勒紧紧缠绕。
\"他们在调兵遣将。\"周志宏忧心忡忡，\"看来明天会有更猛烈的进攻。\"
林文澜望向城内，看见士兵和平民们仍在连夜赶工。敲击声、呐喊声、器械的摩擦声，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
\"告诉何建明，把主要精力放在通往指挥部的三条主干道上。其他街区可以适当放弃。\"
这个命令意味着，曼德勒的大部分城区将被有意放弃，巷战将集中在核心区域。
回到指挥部，林文澜看着地图上刚刚标注的新防线，心情沉重。每一步后退都意味着更多将士的牺牲，但为了最终的胜利，他不得不做出这些痛苦的决定。
\"给重庆发电：曼德勒仍在坚守，我军将士浴血奋战，必不负国家厚望。\"
窗外，曼德勒的夜空被火光染成暗红色。这座千年古都，正在经历它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
（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