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方法很重要，心态更重要！”指导员敲了敲桌子，铿锵有力，
“张维这事儿给我们上了生动一课！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带新兵，尤其是这改革强军的背景下，不能再抱着过去那种‘非打即骂’、靠体罚立威的老黄历了！
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除了制造对立和恐惧，还能留下什么？等他们下连队了，提起新兵连只有痛苦和怨恨，这就叫‘归属感’？”
他环视着陷入沉思的班长们，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要做的，是设身处地！是真正走进新兵的心里去！了解他们在想什么，怕什么，需要什么。
就像理发这事儿，张维没有强制命令，也没有因为新兵的不情愿就发火，而是用实际行动打消了后面新兵的顾虑。这就叫用心！这就叫方法！”
“新兵刚离开家，就像刚离巢的雏鸟，惶恐不安。部队是他们的新家，我们这些带兵人，就是他们在部队的第一个依靠！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感受到这个集体的温暖和力量，感受到班长不仅仅是管理者，更是兄长、是老师！
让他们真正从心底里认同这里，愿意留在这里，爱上这身军装！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训练，才能练出真本事，才能真正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有荣誉感和归属感的军人！”
方圆的目光再次掠过每一位班长：“所以，我提议，大家都要向五班长张维同志学习！学习他这种用心带兵、以情带兵、讲究方式方法的好做法！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你们班的新兵蛋子，真正地带出感情，带出士气，带出战斗力！”
指导员话音刚落，赵俊、王大力等班长一边鼓掌，一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维，那里面有羡慕，有反思，也有疑惑。
这小子，不声不响的，还真整出个标杆来了？
张维在一片瞩目中站起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谢谢同志们！我做的还很不够，我会继续努力！”
看看周围战友们藏都藏不住的羡慕嫉妒恨，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让他背脊发麻！
这逼装的，太特么爽了！
散会后，张维毫无疑问地被其他几个班长“热情”地围住了。
“老张，行啊你！深藏不露啊！”
“快说说，那按摩是怎么回事？那新兵手艺真那么好？”
“就是，给兄弟传授传授经验呗？你那‘温柔推子大法’到底怎么练的？”
赵俊更是凑过来，捶了他肩膀一拳：“你小子，刚才可把我眼珠子都惊掉了！真够邪门的！”
张维被七嘴八舌地问得头大，得意的晃着脑袋：“要想成功，我给你个秘方…………”
“快说说……快说说………”
“第一要用心带兵，以情带兵。
第二要…………”
赵俊几人越听越不对，直接撸起胳膊“靠！你小子！这不是刚刚指导员才讲过的会议内容嘛！”
“对啊！只有好好听上级指示，才能带好兵！”
“玛德，我看他就是不想说！”
“少废话，动手！”
“兄弟们，干他！”
“我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
刚经历完那场“战损头”风暴，又被推子剃得脖颈发痒的新兵们，终于迎来了新兵连的第一个“福利”——集体洗澡。
一群人呼啦啦拎着统一配发的、印着编号的小黄盆，像一群刚从土坑里打完滚的小兽，急切地冲向浴室，要把身上那些恼人的头发碴子冲刷干净。
浴室内水汽蒸腾，喧哗声、盆子碰撞声、水流拍打声混成一片。
大家互相看着彼此光溜溜头顶上青白相间的“抽象艺术”，忍俊不禁，最初的别扭和羞耻感在水流的冲刷和同伴的笑闹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甘共“秃”的微妙亲近感。
我挺丑
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当然林白是个例外
他是女娲亲儿子。
澡毕归来，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皂角香，五班的新兵们拖着略感疲惫但精神放松的步伐回到宿舍。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最早洗完回来的林白，正俯着身，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簸箕，极其认真地清扫着地上散落的碎头发。
那些细小的、深浅不一的发茬，在灯光下像一层灰色的绒毛，覆盖了宿舍中央一大片地面。
林白动作很轻，但很细致，扫帚尖一点点地把那些藏在缝隙里、床脚边的头发都扫拢到一起，再小心翼翼地用簸箕铲起，倒入门后的垃圾桶。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侧影，水滴顺着他同样光洁的后颈滑落。
“我靠！美人出浴啊！”虽然经过一天的“洗礼”，这群大小伙子对林白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庞已经有了相当的“抵抗力”，
“感谢林哥！无私奉献啊！”
“对啊林哥，怎么这么懂事啊，我都感动的快哭出来了！”
“小白！崽崽！原来你比我们早回来一步就是做卫生来的？你人也太好哩！我粉你一辈子！”
其实别看这只是一个安静的、理所当然的看到宿舍脏了，就顺手打扫干净的行为，这种不声张、不邀功、纯粹出于集体意识的自觉行动，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大家你擦擦床铺，我整理整理衣橱，都在为这个班集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班长张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宿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异常干净、几乎看不到一根碎头发的地面。
这和他预想中被头发碴子覆盖、还需要他勒令下令打扫的场景截然不同。
张维的脚步顿了一下，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刚放下扫帚簸箕、正准备归位的林白身上。
林白感受到班长的注视，忙立正站好，眼神清澈平静，没有一丝做了好事等待表扬的期待感，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张维的目光在林白身上停留了两秒，但什么也没问，只是非常轻微、却又极其坚定地对林白点了点头。
“都没闲着，挺好。” 张维的声音不高，看着一个班的新兵都在收拾内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条令册子都拿到手了吧？”
“拿到了，班长！” 众人齐声回答。
“嗯。” 张维走进来，目光掠过每一张还带着水汽的脸庞，“内务条令，就是部队的规矩。从今晚开始，睡觉熄灯前的时间，就是你们学规矩的时间。都坐下吧。”
十一个小伙子，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的小马扎上。
承重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成了此刻唯一清晰的背景音。
小黄盆被放在脚边，洗浴用品归置妥当。
纸张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偶尔有人小声念出自己不理解的句子，旁边立刻会有人压低声音交流几句。
今年四月一日起施行的内务条令，共有十三大章，三百一十一条规定！
这些全部要求所有军人倒背如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手中那本薄薄的《内务条令》上。
这本绿色的小册子，仿佛有千斤重，承载着他们即将开始的正规化军人生活的全部基石。
有人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翕动，逐字逐句地艰难啃咬着陌生的术语；
有人手指点着行，生怕漏过一个标点；
还有人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一下班长张维的位置，像极了在晚自习课上开小差的高中生。
林白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马扎上，摊开条令，神情专注。
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目光随着书页上的文字平稳地移动。
一目十行？
那对天才来说，只是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