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部升起的最后几缕黑烟,在凛冽的寒风中迅速消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
夜幕降临,寒风中夹杂着雨水,仿佛在为这片土地上的悲剧哀悼。
刘渊和魏延率领的精锐步卒,如同冰冷的钢铁洪流,已然退去,留下的是被严密看管起来的俘虏、堆积如山的粮食(虽然被焚毁了一部分,但追回的数目依然可观),以及一片死寂、弥漫着恐惧与仇恨的部落废墟。
赵云兑现了他的诺言:只诛首恶——那几个煽动袭击、亲手杀害张校尉和士兵的部落长老和勇士被当众处决。
其余参与抵抗的青壮被缴械,集中看管。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但面对着赵云的铁血手段,他们只能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
妇孺老弱在刺刀的寒光下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现在又失去了自由,只能在寒冷和饥饿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李儒阴沉着脸,指挥着人手清点、搬运粮食,效率极高,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因为他知道,这场胜利虽然暂时解决了粮食的燃眉之急,但未来辽东的治理,将平添无数荆棘。
帅帐内,赵云卸下沾着雨水和一丝血腥气的披风,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
对黑石部落采取的雷霆手段,暂时解决了粮食的燃眉之急,足够大军支撑月余,并等来后续补给。
但这胜利,苦涩无比。蒋琬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赵云,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但裂痕已经产生,未来辽东的治理,将平添无数荆棘。
“镇国公,”蒋琬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黑石部之事,虽解近渴,却遗远忧。这些部族畏威而不怀德,经此一事,恐对我神州大军更为敌视。后续征途,需加倍小心提防。”
赵云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沙哑:“我明白。蒋长史,后续安抚事宜,还需你多费心。被俘青壮,可甄别使用,充作苦力修路筑营,允其劳作换取口粮,不得虐待。”
“其家眷……也需适当接济,以示我神州非为屠戮而来。”这是他在铁血之后,尽力弥合的一点缝隙。
“下官尽力而为。”蒋琬拱手,心情复杂地退下。
他知道,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需要智慧和耐心,但他也明白,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逐渐修复辽东各部族与神州大军之间的裂痕,为未来的和平打下基础。
帐帘再次掀开,带来一阵寒气。何滟、马云鹭、祝融三位夫人联袂而来。何滟手中捧着刚熬好的热汤,目光落在赵云眉宇间的倦色上,满是疼惜。
马云鹭一身劲装未卸,显然刚从营地巡视回来,英气的眉宇间也带着凝重。祝融则眼神锐利,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辨别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和远方风雪的气息。
“夫君,”何滟将汤碗轻轻放在案上,温婉的声音带着关切,“黑石部那边……”
“粮已夺回,首恶已诛。”赵云言简意赅,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暖流入腹,稍稍驱散了疲惫和心头的沉重,“代价……是仇恨。”
马云鹭冷哼一声,手按刀柄:“一群不知好歹的蛮子!若非他们先动手杀人夺粮,何至于此!依我看,就该……”
“云鹭!”何滟轻声打断了她,摇了摇头。马云鹭抿了抿唇,将后面更激烈的话咽了回去,但眼中的戾气未消。她崇尚力量,信奉以直报怨,对蒋琬那套怀柔颇有些不以为然。
祝融没有参与讨论,她的目光被帅帐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吸引了。正是那个被救下的扶余少女。
在黎卉和樊氏的精心照料下,她的外伤已无大碍,冻伤也恢复了大半。此刻,她裹着一件厚实的旧棉袄,赤着脚(她的兽皮靴早已破烂),瑟缩在火盆旁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她的眼神不再完全是空洞的恐惧,多了几分迷茫和小心翼翼地观察。当赵云的目光扫过她时,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这孩子……”何滟也注意到了少女,眼中流露出母性的怜悯,“黎妹妹说她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又不通言语,问不出什么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在这时,帐帘又一次被急促地掀开,黎卉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激动。
她的步伐显得有些慌乱,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顾不得行礼,直接走到那扶余少女面前,蹲下身,用尽量轻柔的语气,夹杂着几个简单的扶余土语词汇(这几日她向被俘的黑石部懂些官话的老人现学的),指着自己,又指指少女,然后指向帐外东方的天空。
黎卉的脸上写满了急切,她知道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可能关乎少女的命运。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和,尽管她自己也明白,语言的障碍让这一切变得异常艰难。她用手指着自己,试图让少女明白,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然后,她又指向少女,希望少女能够理解,接下来的动作是关于她的。最后,黎卉指向帐外东方的天空,她希望少女能够跟随她,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
少女茫然地看着黎卉,似乎听懂了几个词,又似乎没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仿佛在努力理解黎卉的意图。
黎卉有些着急,她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取得少女的信任,她们可能就会错过逃脱的最佳时机。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在伤兵营找到的、被遗落的黑石部特有的、用于祭祀的黑红色燧石(形制普通,但颜色独特),放在少女面前的地上。
这块黑红石头是黎卉在伤兵营中无意间发现的,她知道这在黑石部中有着特殊的含义,或许能够成为她与少女沟通的桥梁。
她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放在地上,希望少女能够认出这个物品,并且理解她的意图。
少女的目光接触到那块黑红石头,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声响,双手抱头,拼命往阴影里缩!
黎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没想到这块石头会引起少女如此强烈的反应。她立刻意识到,这块石头可能与少女的某些痛苦记忆相关联。
黎卉迅速地思考着对策,她知道现在必须采取行动,安抚少女的情绪,否则她们将无法离开这里。
她轻轻地伸出手,试图触碰少女的肩膀,给予她一些安慰。同时,她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试图用扶余土语说出一些安慰的话语,希望能够缓解少女的恐惧。
黎卉迅速地将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红色石头藏入怀中,同时用温和的语气对那孩子进行安抚。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赵云和在场的诸位夫人,语速加快,显得有些急切:“镇国公!诸位夫人!我刚刚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