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
那清脆的、带着一丝微弱法力的、无比熟悉的清心铃音,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光束,牢牢钉在李火旺狂跳的意识核心上!
是真的!不是幻听!不是那邪腿的又一个诡计!
希望如同濒死之人口中灌入的参汤,带着灼热的刺痛感,强行催谷着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躯体。他甚至顾不上身后那暂时被甩开、却仍在疯狂嘶鸣舞动的邪腿本体,只是拼尽全力,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混沌海的流质在耳边呼啸,心灯的光芒因他的急速奔行而拉长成一道炽白与暗蓝交织的流星。
周围的环境随着他的狂奔而发生剧变。那些漂浮的时空碎片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粘稠的、仿佛无数种不同“现实”被强行挤压、糅合在一起形成的…“边界”**。
这里的色彩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是所有颜色打翻后腐烂发酵的混合物,散发着一种**甜腻中带着尸腐**的怪异气味。空间的概念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扭曲折叠,时而拉伸断裂。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块巨大无比的、半凝固的、布满血管和神经的**活体疮痂**上奔跑。
而那条清晰的航路,在此地也变得更加奇异。它不再仅仅是意识中的光带,而是开始与这片诡异的“现实疮痂”产生**交互**。
航路光芒照耀之处,疮痂般的边界会微微**隆起**,形成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不断蠕动变化的**临时“桥梁”**或“通道”,指引着他穿越这片极不稳定的区域。而光芒未及之处,则是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吞噬气息的**色彩漩涡**和**现实断层**。
这航路,似乎在凭借心灯的力量,**临时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但开辟这条路,显然消耗巨大。心灯灯盏内的灯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那银灰中掺杂暗蓝星芒的液面,已经跌落过半,并且还在持续消耗!
李火旺心急如焚,却不敢丝毫减速。他只能拼命压榨着身体里每一丝力量,尽可能加快速度,减少灯油的消耗。
身后的邪腿嘶鸣声越来越近,那充满了怨毒与饥饿的意念再次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
**“回来!蠢货!那是陷阱!”**
**“铃声…是饵食!吸引…你这样的…飞蛾!”**
**“只有黑暗…永恒…”**
李火旺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被心灯光芒照出的、不断隆起的痂桥,听着那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铃铛声。
快了!就快到了!他能感觉到,那铃声的源头,就在这片“现实疮痂”的另一端!
就在灯油即将见底,心灯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照亮范围急剧缩小之时——
前方隆起的痂桥尽头,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稳定的、呈现出一种**病态琥珀色**的**空旷地带**。
而在那空旷地带的中央,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残破的、布满裂纹的…青铜铃铛**!
铃铛样式古朴,表面刻着模糊的云纹,但此刻却黯淡无光,布满锈迹,甚至有一角已经缺失。它被几根仿佛由**凝固的黑暗和痛苦记忆**扭曲而成的**锁链**死死缠绕、禁锢着,悬停在半空中。
那清晰的、指引方向的清心铃音,正是从这枚残破的铃铛中散发出来的!但每响一声,铃铛表面的裂纹似乎就蔓延一丝,那禁锢它的黑暗锁链就收得更紧一分!
铃铛下方,似乎还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即将消散的…**女子虚影**?那虚影淡得几乎看不见,只能勉强辨认出是白灵淼的轮廓,她正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抬手摇动铃铛,每一次动作都让她的虚影更加透明!
李火旺的心脏猛地一缩!
师妹?!不!那不是完整的她!那只是一缕…**残魂**?或者说…**执念**?!
她竟然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在这混沌海的边界,为他摇铃指路?!那每一声铃响,都是在燃烧她这缕残魂的本源!
“淼淼!”李火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去!
就在他即将冲过最后一段痂桥,踏入那片琥珀色空地时——
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痂桥猛地**剧烈蠕动**、**塌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桥下被惊动了!
紧接着,无数**苍白肥胖的、浑身布满吸盘的…“蛆虫”**,从塌陷的疮痂深处**蜂拥而出**!
这些蛆虫每一条都有手臂粗细,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它们散发出一种**贪婪**的、**净化一切异己**的冰冷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向李火旺, primarily 冲向了他那条显露出本体、散发着混乱与痛苦气息的邪腿!
**“净垢蛆!!”** 身后的邪腿发出了尖锐的、夹杂着**恐惧**与**暴怒**的嘶鸣,**“快走!它们冲我来的!但也会吞了你!”**
李火旺头皮发麻,他能感觉到这些苍白蛆虫的可怕!它们似乎是这片“现实疮痂”的**清道夫**,专门吞噬一切不该存在的“杂质”和“病变”!
前有蛆虫阻路,后有邪腿追兵,灯油即将耗尽!
而那片琥珀色空地上,白灵淼的残魂虚影似乎也到了极限,变得更加透明,摇铃的动作几乎停滞,铃声微弱得几不可闻。
绝境!
李火旺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将最后一点灯油全部注入心灯!
“给我爆!!”
轰!!!
心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猛然爆发!
强大的光与热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净垢蛆汽化!更是将他脚下即将彻底塌陷的痂桥**强行固化、延长**了短短一截,直接通向了那片琥珀色空地!
而代价是——灯盏内的灯油,**彻底耗尽**!
心灯的火焰,猛地**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而来,只有前方那琥珀色空地和残破铃铛,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几乎在心灯熄灭的同一瞬间,李火旺借着最后的光芒和推力,猛地扑向了那片空地!
在他身后,失去了心灯光芒的压制,无数的净垢蛆瞬间淹没了那片区域,与他那条疯狂舞动反抗的邪腿本体绞杀在了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邪腿愤怒痛苦的嘶鸣!
李火旺重重地摔在琥珀色的“地面”上,感觉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他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枚被禁锢的残破铃铛和那道即将消散的虚影。
“淼淼!”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那虚影,却直接穿了过去。
那虚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微微抬起头,模糊的脸上仿佛露出一个欣慰却又焦急的表情,她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指向某个方向,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彻底**消散**了。
连同那残破的铃铛,也在发出一声几近哀鸣的微弱铃音后,表面的裂纹骤然扩大,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捧细小的青铜粉末,被那几条黑暗锁链吸收殆尽。
铃声…消失了。
最后的光源也消失了。
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只有身后不远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与嘶鸣声,预示着他暂时的安全即将结束。
李火旺呆呆地跪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
希望来得如此猛烈,消失得又如此彻底。
他甚至没能触碰到她,没能听清她最后一句话…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但就在这时,他僵住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就在那铃铛碎裂的下方,琥珀色的“地面”上,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正在缓缓愈合的…裂缝**?
裂缝之中,不再是那片混沌海的疯狂色彩,而是透出了一丝…**熟悉**的、**脆弱**的…**人间气息**?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清心铃的法力波动**?
难道…白灵淼耗尽最后残魂之力,不仅是指引他方向,更是…**强行撕开了**一道通往某个“人间”的**缝隙**?!
这道缝隙正在愈合!
李火旺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回家的路,这气息很陌生,绝非牛心村!但这确确实实是某个“人间”的坐标!
是她为他争取到的、唯一的、可能是最后的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啃噬声正在逼近,那邪腿的嘶鸣虽然减弱,却并未停止,天知道它会不会挣脱那些净垢蛆!
李火旺眼中闪过挣扎,但最终被求生的本能取代。
他猛地趴下身,将全部力量汇聚于双手,死死扣住那道正在缓缓闭合的裂缝边缘!
“开!!!”
他咆哮着,用尽平生力气,试图将这道缝隙撕开更大!
裂缝被他强行撑开了一丝,更多的那个人间的气息泄露出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但裂缝的边缘极其坚韧,并且传来巨大的**排斥力**和**修复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拒绝他这个“异物”的闯入!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那怪物的身躯,正在被那个人间的法则**强烈排斥**、**侵蚀**!体表的苍白骨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暗金脉管剧烈扭曲!
这样下去,就算撕开裂缝,他可能也会在进入的过程中被两个世界的夹缝碾碎!
就在他力竭之际——
嗖!
一条**残破不堪的、布满啃噬痕迹的** **黑色触须**,猛地从他身后射来,并非攻击他,而是同样死死**缠**住了那道裂缝的边缘!
是那条邪腿!它竟然挣脱了净垢蛆的围攻,虽然变得残破不堪,那只苍白火焰之眼也黯淡了许多,但它竟然…**也想通过这道缝隙**?!
**“人间…血食…恢复…”** 微弱却贪婪的低语再次传来。
“滚!”李火旺怒吼,试图震开它。
但邪腿的触须缠得极紧,并且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反而“帮助”他一起撕扯那道裂缝!
裂缝被这两股相反却又共同作用的力量,猛地**撕开**了一个更大的、不规则的口子!
透过口子,已经能隐约看到对面…那是一个昏暗的、似乎是夜晚的山林景象!
就是现在!
李火旺再也顾不上那邪腿,趁着裂缝被撕开的瞬间,猛地向前一钻!
剧烈的、仿佛全身被拆开又重组的痛苦传来!
世界在他感官中疯狂旋转、扭曲!
在他彻底钻过去的前一瞬,他感觉到那邪腿的触须也死死缠绕着他的腰,一同被拖拽了过来…
…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周身传来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夜空,稀疏的星斗,树木的轮廓,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他…回来了?
回到某个“人间”了?
他还来不及确认,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扭头一看,只见那条残破的、缩小了不止一圈的邪腿,正如同濒死的怪蛇般在地上抽搐着,它似乎也受到了世界法则的强烈压制,表面的黑色脉络和那只苍白之眼都黯淡无光,暂时失去了活性。
而更远处,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缝,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混沌海的气息被彻底隔绝。
李火旺瘫倒在陌生的山林中,浑身剧痛,力量耗尽,心灯熄灭,身旁还躺着一条不知何时会再次作祟的邪腿。
他抬起头,看向这片陌生的、星光稀疏的夜空。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不是家。
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白灵淼…
那份恩情,与那份未能传达的诀别,如同最沉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四周。
现在,首先要弄清楚,这里是哪?以及…
他看向那条暂时沉寂的邪腿。
该如何处理这个…挥之不去的…“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