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双线并进，以明制暗
暴雨过后的金明池，水面漂浮着残枝败叶，一片狼藉。沈墨轩站在池畔，看着工人们忙碌地清理场地，眉头紧锁。
“损失如何？”他问身旁的工头。
工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大人，东岸两处看台被风刮塌了，南岸的彩楼也受损严重。最麻烦的是，预定用于水戏的机关有三成浸水，需要检修更换。”
沈墨轩面色凝重。距离金明池争标只剩四日，时间紧迫。
“加派人手，日夜赶工。”他下令，“所有损失，由晏氏商号承担。”
工头领命而去。苏芷瑶轻步走来，低声道：“方才周世荣派人传话，说他那里有多余的工匠和材料，可以‘借’给我们。”
沈墨轩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回绝他，就说我们自己能解决。”
“可是时间确实紧迫...”
“便是连夜不睡，也不能受他这个人情。”沈墨轩断然道，“你立即去联系京中其他工匠，价格从优，务必在明日午前到位。”
苏芷瑶点头离去。沈墨轩转身走向水戏机关的控制台，亲自检查受损情况。
控制台内，几个关键齿轮已经锈蚀，传动装置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显然，这不全是暴雨所致。
“大人请看。”老工匠指着齿轮上的痕迹，“这里有人为刮擦的痕迹，像是故意破坏。”
沈墨轩眼神一凛：“能修复吗？”
“需要更换零件，但这类精密机构，一时难以找到替代。”老工匠为难地说。
沈墨轩沉思片刻，忽然道：“去将城南机械坊的赵师傅请来，他擅长仿制各种机械。告诉他，不惜代价，务必在两天内修复。”
安排妥当后，沈墨轩回到临时衙署。慕容惊鸿已在屋内等候，一身夜行衣尚未换下。
“查得如何？”沈墨轩问。
慕容惊鸿取出一张图纸铺在桌上：“周家确实在招募‘水火匠人’。这是他们秘密培训的地点，在城西的一处废弃染坊。”
图纸上详细标注了染坊的内部结构和守卫布置。
“水火匠人？”沈墨轩蹙眉，“这是什么行当？”
“江湖上的特殊行当，擅长操控水火。”慕容惊鸿解释，“有的精通爆破，有的擅长纵火，还有的能在水中潜伏数个时辰。周家招募这些人，目的不言而喻。”
沈墨轩面色凝重：“可查到具体计划？”
慕容惊鸿摇头：“他们极其谨慎，我只探听到‘水底烟花’、‘火龙出水’几个词，具体含义不明。”
正说着，柳含烟悄然而入。她今日打扮朴素，像是寻常人家的侍女。
“童贯那边有动静了。”她低声道，“他前日秘密会见了一个倭商，我买通了他的贴身小厮，得知他们谈及一批‘特殊货物’，将在金明池争标前夜送达。”
“特殊货物？”沈墨轩追问。
“具体不详，但小厮听到‘见水即化’、‘遇火则燃’几个词。”柳含烟道，“更奇怪的是，童贯近日频繁调阅金明池的建造图纸，特别关注水道和防火布局。”
沈墨轩心中警铃大作。水火无情，童贯与周世荣果然要在金明池做文章。
“我们必须抢先一步。”他沉思道，“惊鸿，你继续监视周家，务必查明他们的具体计划。含烟，你设法弄清那批‘特殊货物’的详情。”
二人领命而去。沈墨轩独坐案前，将各方线索一一梳理。
明面上，他必须确保金明池争标万无一失；暗地里，更要防范周家和童贯的阴谋。双线作战，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接下来的两日，沈墨轩几乎不眠不休。白日里，他亲自监督场地修复，调试水系机关；夜晚，他与慕容惊鸿、柳含烟密谋对策。
水戏机关的修复进展顺利，赵师傅果然手艺高超，不仅修复了损坏的部件，还改进了几处设计。
“大人请看，”赵师傅演示着新机关，“这里加了防护罩，可防雨水浸入；这里的齿轮改用精钢打造，更加耐用。”
沈墨轩满意点头：“有劳赵师傅。”
与此同时，慕容惊鸿也带回了重要消息。
“查清了，‘水底烟花’是一种特制火药，能在水下燃烧，产生大量气泡和浓烟。而‘火龙出水’则是一种喷火装置，伪装成装饰龙舟，实则内藏火油和引火机关。”
她铺开一张草图：“周家计划在争标最精彩时，同时启动这两样装置。水底烟花制造混乱，火龙出水则直冲主看台...”
沈墨轩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是要制造一场大火灾！”
“不止如此，”慕容惊鸿继续道，“我还查到，他们收买了我们的一名工匠，在主看台下埋了更多火药。”
沈墨轩立即下令秘密排查，果然在主看台的支柱下发现了大量火药。若不是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
柳含烟那边也有收获。
“那批‘特殊货物’是来自海外的白磷，”她神色凝重，“据说见空气即燃，遇水反而烧得更旺。童贯的人计划在火灾发生时，将这些白磷混入救火的水中...”
好毒的计策！沈墨轩心中发寒。这是要让救火的人反而助长火势。
三方面线索汇总，一个恶毒的计划浮出水面：先制造混乱，再引发大火，最后在救火时添加白磷，让火势失控。届时，不仅参观争标的皇亲国戚性命难保，负责筹备的沈墨轩也难逃死罪。
“我们必须将计就计。”沈墨轩沉思良久，终于道。
他召来心腹，密令安排。
第一，秘密移除所有火药，但留下空壳做样子；
第二，准备替代的烟花和喷火装置，去除了害人机关；
第三，准备足够的沙土和特制灭火剂，以应对白磷；
第四，安排可靠人手，在事发时控制关键位置。
一切都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
争标前一日，沈墨轩特意邀请周世荣参观准备工作。
周世荣志得意满地来到金明池，见沈墨轩眼下乌青，神情疲惫，心中更是得意。
“沈协理似乎很是劳累啊。”他假意关心。
沈墨轩苦笑：“事关重大，不敢懈怠。周先生看看，可还有什么疏漏？”
周世荣假意巡视一圈，特别在那些被动过手脚的地方停留良久。
“沈协理安排得甚是周到。”他嘴上称赞，眼中却闪过狠毒之色。
送走周世荣，慕容惊鸿从暗处走出：“他特别注意了那几个地方，果然有鬼。”
沈墨轩冷笑：“既然如此，我们就陪他演好这出戏。”
是夜，金明池畔灯火通明，工匠们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沈墨轩亲自检查每一个环节，确保万无一失。
子时刚过，柳含烟匆匆而来：“童贯方才密会永昌侯，我偷听到他们提及‘明日巳时，好戏开场’。”
“巳时...”沈墨轩计算着时间，那时正是争标最精彩的时刻。
他立即调整布置，将所有应对措施提前。
这一夜，金明池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翌日清晨，金明池畔已是人山人海。彩旗飘扬，乐声阵阵，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陆续入座主看台。
皇上驾临时，全场跪迎。沈墨轩跪在人群前，余光瞥见周世荣与童贯交换了一个眼神。
“开始吧。”皇上落座后，淡淡下令。
号角长鸣，金明池争标正式开始。竞渡的舟船如离弦之箭，在水面划出道道白痕。观众欢呼声震天，气氛热烈。
沈墨轩站在指挥台上，看似专注地看着比赛，实则全身戒备。
巳时将至，水戏表演开始。这是争标的重头戏，水面升起绚烂的光影，水中机关启动，喷泉四射。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几处水底突然冒出浓烟，很快弥漫整个水面。观众惊慌失措，场面开始混乱。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惊呼。
周世荣站起身，假意喊道：“快救火！快！”
就在此时，装饰成龙舟的喷火装置突然启动，但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绚烂的烟花。同时，预先安排的侍卫迅速控制现场，引导人群有序疏散。
童贯面色大变，看向周世荣。周世荣也是一脸茫然。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当救火人员取水灭火时，水中混入的白磷并未燃烧，反而溶解消失——原来沈墨轩早已派人换了特制药剂，中和了白磷的特性。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化解。
皇上全程镇定自若，似乎早有所料。当场面恢复控制后，他淡淡看了童贯一眼：“童公公似乎很紧张？”
童贯冷汗直流：“老奴...老奴是担心圣驾...”
皇上不再理会，对沈墨轩道：“沈爱卿处置得当，该赏。”
沈墨轩跪谢皇恩，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他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事后清点，除了少数人因拥挤受轻伤外，并无更大损失。周世荣和童贯虽然阴谋败露，但沈墨轩苦无直接证据，暂时奈何不了他们。
是夜，沈墨轩在衙署复盘整个过程，慕容惊鸿和柳含烟都在座。
“今日虽胜，但打草惊蛇，他们必会更加小心。”慕容惊鸿道。
柳含烟点头：“童贯今日在皇上面前失态，必会怀恨在心。”
沈墨轩正要开口，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异响。慕容惊鸿立即追出，很快返回，手中多了一枚飞镖。
飞镖上插着一封信，展开只有一行字：
“好手段！但游戏才刚刚开始。下一个回合，定叫你尸骨无存！”
没有署名，但沈墨轩认得那字迹——与淮安那封警告信如出一辙。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金明池。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
但在那平静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更强大的敌人，更凶险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而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