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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的庆功宴从黄昏持续到深夜,案上的烤肉早已凉透,酒坛却还在士兵们手中传递。赵烈握着 “破阵” 刀,站在帅帐外的廊下,看着营地里此起彼伏的篝火,耳边是士兵们的欢笑声与 “讨梁复唐” 的呐喊 —— 黄河大捷、擒获刘守光的消息早已传遍河东,连河北各州的守将都纷纷派人来归附,说要跟着李存勖共讨朱温。

“在想什么?” 李嗣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件新的明光铠,甲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晋王让我给你送来的,说你现在是亲兵队长,得有件像样的甲胄。”

赵烈接过铠甲,入手沉甸甸的,甲片上还刻着简单的云纹,显然是工匠精心打造的。他赶紧躬身道谢:“谢晋王,谢将军。”

“不用谢我们,这是你应得的。” 李嗣源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营外的夜色,“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朱温虽然败了,却还没死 —— 他逃回大梁后,又在郓州、濮州集结了三万兵力,派他的儿子朱友贞统领,想要夺回黄河沿岸的城池。”

赵烈心里一沉,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那我们接下来要先打郓州?”

“不止郓州。” 李嗣源摇摇头,压低声音,“最近河北各州的使者都在劝晋王称帝 —— 说昭宗皇帝已死,大唐不能无主,晋王是宗室之后(注:李存勖自称唐室后裔),理应登基复唐。这件事,明天就要在军议上议。”

赵烈愣住了 —— 他从未想过 “称帝” 这层,在他心里,李存勖始终是 “讨梁复唐” 的晋王,可现在,这位年轻的领袖竟要接过大唐的帝位,这既是荣耀,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军议的气氛比往常更凝重。帅帐里挤满了将领,不仅有李存孝、李存信这些义子,还有河北各州归附的守将,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上的李存勖身上。案上摆着一封封劝进书,墨迹还未干,都是各州守将联名写的。

“诸位的心意,我明白。” 李存勖拿起一封劝进书,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可昭宗皇帝虽死,大唐的社稷不能断 —— 我若称帝,是为了复唐,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只是…… 朱温还在大梁,郓州还有他的重兵,此时称帝,会不会让天下人觉得我们急于求成?”

“晋王此言差矣!” 刚归附的魏州守将符习立刻站出来,抱拳朗声道,“朱温篡唐称帝,天下人早已不满!晋王您大败梁军、擒杀刘守光,民心所向,此时称帝,正是要告诉天下人,大唐未亡,我们还要讨平逆贼,还天下太平!”

“符将军说得对!” 李存孝也跟着附和,长槊在地上顿了一下,“只要晋王称帝,我们就打着大唐的旗号,召集天下兵马,不出一年,定能踏平大梁,杀了朱温!”

李存信却皱着眉,迟疑道:“可我们现在兵力虽盛,却还要防备契丹人 —— 万一称帝后,契丹人联合朱温来攻,我们腹背受敌,怎么办?”

帐里顿时安静下来,将领们都看向李存勖,等着他拿主意。赵烈站在李嗣源身边,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他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抱拳道:“启禀晋王,末将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 一个年轻的亲兵队长,竟敢在满帐将领面前开口,连符习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李存勖却点了点头:“你说。”

“末将觉得,称帝与讨梁并不冲突。” 赵烈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我们称帝,是为了凝聚人心 —— 河北各州归附,是因为相信我们能复唐;士兵们拼命,也是为了‘讨梁复唐’的念想。只要晋王登基,打出大唐的旗号,不仅天下义士会来投奔,连梁军里的唐臣旧部,说不定也会倒戈。至于契丹人,他们之前想跟我们合作,只要我们称帝后许他们些好处,他们暂时不会轻易出兵。”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郓州是梁军的粮道重地,朱友贞虽有三万兵力,却都是临时拼凑的残兵,只要我们派精锐奇袭,定能拿下。到时候,我们既复了唐,又断了梁军的粮道,一举两得!”

帐里静了片刻,郭崇韬突然抚掌大笑:“好!赵队长说得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 称帝是名,讨梁是实,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易成!”

郭崇韬是李存勖的谋主,深得信任,他一开口,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李存勖看着帐内的景象,又摸了摸案上的三支遗命箭,终于下定决心:“好!既然诸位都支持,那我们就于四月在魏州称帝,国号大唐,复我社稷!称帝之后,立刻出兵郓州,断朱温的粮道!”

“复我大唐!复我大唐!” 将领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帐帘都在晃动。赵烈站在人群中,心里一阵激动 —— 他不仅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还参与了决策,这比任何战功都让他觉得自豪。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河东都在为称帝做准备。赵烈作为亲兵队长,既要跟着李存勖去魏州勘察祭天场地,又要检查随驾士兵的军备,忙得脚不沾地。魏州是河北重镇,城墙高大,市井繁华,比晋阳更有中原气象,百姓们听说李存勖要在此称帝复唐,都自发地清扫街道、悬挂彩灯,连孩童都在街头喊着 “讨梁复唐” 的口号。

四月十六,是选定的称帝吉日。天还没亮,魏州城外的祭天坛就已布置妥当 —— 三层高的土坛上插满了红黄相间的旌旗,坛下排列着文武百官与各州守将,河东军的士兵们穿着崭新的甲胄,手持武器,整齐地站在两侧,气势如虹。

赵烈穿着李存勖赏赐的明光铠,握着 “破阵” 刀,站在李存勖身后,目光扫过坛下的人群 —— 李嗣源、郭崇韬站在最前排,李存孝握着长槊,脸上满是激动,李存信则神色复杂地看着祭天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辰时一到,鼓乐声响起,李存勖穿着绣着五爪金龙的皇袍,一步步走上祭天坛。他接过礼部官员递来的祭文,声音洪亮地念道:“朱温篡唐,弑君虐民,天地不容!吾,李存勖,承大唐社稷,继先帝遗志,今日于魏州称帝,国号大唐,改元同光!誓要讨平逆贼,复我河山,救万民于水火!”

念完祭文,李存勖对着天地跪拜,坛下的百官与士兵们也跟着跪拜,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得魏州的城墙都在微微颤抖,连远处的百姓都跟着欢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 他们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太久。

赵烈跪在地上,看着李存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爹藏在灶台下的兵书,想起了李克用临终前的遗愿,想起了黄河边的血誓。他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辅佐新帝,讨平朱温,让大唐的旗帜重新飘扬在中原大地上。

称帝仪式结束后,李存勖在魏州设立临时皇宫,召开了第一次朝会。朝会上,他封郭崇韬为枢密使,掌军国大事;李嗣源为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统领全军;李存孝为邢州节度使,李存信为沧州节度使;赵烈则因献策有功,升为禁军都虞候,仍领亲兵队,随驾左右。

散朝后,郭崇韬留住了赵烈,两人来到枢密院的偏厅。郭崇韬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案上,指着郓州的位置说:“赵虞候,你之前说要奇袭郓州,我很赞同。郓州是梁军的粮道重地,朱友贞虽然有三万兵力,却分守在四个城门,防备松散。我们若派一支精锐,从黄河东岸偷渡,趁夜袭城,定能拿下。”

赵烈凑过去,仔细看着地图:“郭枢密使,末将觉得,偷渡时要选在月圆之夜 —— 夜里有月光,方便士兵行动,而且梁军以为我们不敢在满月时偷袭,防备会更松。另外,郓州城的西城门最薄弱,那里靠近黄河,城墙年久失修,我们可以从那里爬城。”

郭崇韬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你说得对!我已经跟陛下请旨,让你跟着我一起筹备奇袭之事 —— 你熟悉黄河地形,又懂些战术,有你在,我更放心。”

“末将遵命!” 赵烈赶紧躬身,心里一阵激动 —— 能跟着郭崇韬这样的谋主做事,不仅能学到更多东西,还能为讨梁复唐出一份力。

接下来的几天,赵烈跟着郭崇韬忙碌起来。他们挑选了五千精锐步兵,都是身强力壮、擅长爬城的士兵;又准备了攀爬城墙用的云梯、绳索,还有夜里照明用的火把;还派了斥候去郓州侦查,摸清了梁军的换岗时间和兵力分布。

李存孝听说要奇袭郓州,也来请战,想要亲自带队。郭崇韬却摇了摇头:“李节度使,你是陛下的猛将,适合正面战场。这次奇袭要的是隐蔽,不能让梁军发现,还是让赵虞候带一队敢死队先登,你带大军在黄河西岸接应,这样更稳妥。”

李存孝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知道郭崇韬说得对,只好答应:“好!那我就在西岸等着,要是赵虞候需要支援,就放信号箭,我立刻带兵过去!”

出发前一天,李存勖召见了赵烈,赐给他一把新的长剑 —— 剑鞘上刻着 “定国” 二字,是宫廷工匠特意打造的。“赵虞候,” 李存勖拍了拍他的肩膀,“郓州一战,关系重大,能不能断了梁军的粮道,就看你们的了。记住,务必小心,活着回来。”

“臣,定不辱使命!” 赵烈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长剑,声音里满是坚定。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粮道,更关乎大唐的国运,他不能输。

四月三十,月圆之夜。赵烈带着五千精锐,乘着几十艘小船,从黄河东岸偷渡。夜色如墨,只有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士兵们都屏住呼吸,手里握着武器,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郓州城。

小船靠岸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赵烈带着士兵,悄悄摸到郓州西城门下。果然如斥候所说,西城门的守军只有一百多人,大多靠在城墙上打盹,只有几个哨兵在来回走动,手里的火把忽明忽暗。

“上!” 赵烈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他手里的 “定国” 剑出鞘,寒光一闪,就砍倒了一个哨兵。士兵们也跟着冲上去,有的用云梯爬城,有的用绳索翻墙,动作迅速而隐蔽。

城墙上的梁军很快就被惊醒,他们没想到唐军会在夜里偷袭,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想放箭,却被唐军的火把烧了箭楼;有的想关门,却被唐军的士兵死死抵住。赵烈带着敢死队,从城墙上杀下去,一路朝着郓州府衙冲去,手里的长剑染满了鲜血。

“唐军进城了!唐军进城了!” 梁军的士兵们大喊着,纷纷扔下武器逃跑。朱友贞正在府衙里饮酒作乐,听到喊声,吓得赶紧带着亲兵从后门逃跑,连印信都忘了带。

不到一个时辰,郓州就被唐军占领。赵烈站在郓州府衙的大堂里,看着案上的梁军粮册,心里一阵激动 —— 粮册上记载,郓州的粮仓里还有十万石粮食,足够唐军吃半年。他赶紧让人放信号箭,通知黄河西岸的李存孝大军进城。

很快,李存孝带着大军赶到,看到郓州已被拿下,高兴得大笑:“赵虞候,你真行!这下朱温的粮道断了,看他还怎么跟我们斗!”

赵烈笑了笑,心里却没放松 —— 他知道,拿下郓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朱温的反扑,还有更艰难的战斗在等着他们。

第二天一早,李存勖接到捷报,亲自从魏州赶来郓州。看着城头上飘扬的大唐旗帜,看着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李存勖高兴得拍着赵烈的肩膀:“赵虞候,你立了大功!等讨平朱温,我定要重重赏你!”

赵烈躬身道:“陛下,这都是将士们的功劳,末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李存勖点点头,目光转向大梁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朱温,你的死期,不远了!”

当天下午,唐军在郓州举行了庆功宴。宴会上,士兵们举杯欢庆,将领们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 拿下郓州后,唐军已经逼近大梁,接下来,他们要攻打汴梁,生擒朱温,完成复唐大业。

赵烈坐在宴席上,手里握着 “定国” 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充满了希望。他想起了爹,想起了李克用,想起了所有为复唐牺牲的人。他知道,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大唐的复兴,已经指日可待。

可他不知道,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 李存信因为没得到奇袭的指挥权,心里不满,已经暗中派人给朱温送信,泄露了唐军的下一步计划。而朱温在大梁,也正在集结最后的兵力,准备与唐军决一死战。

夜色渐深,庆功宴的欢笑声渐渐平息。赵烈站在郓州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星空,手里的 “定国” 剑泛着冷光。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艰难,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新的挑战,为了大唐,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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