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乾兴二年（1023年）冬，洛阳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细密的雪花覆盖了赵府的青石板路，却盖不住灵堂前络绎不绝的吊唁人群。赵烈的灵柩停在正厅中央，上面覆盖着一面褪色的后周禁军大旗——这是柴荣当年赏赐的“北伐先锋”旗，旗角还留着高平之战的刀痕。灵堂两侧，摆满了各界送来的挽联，其中寇准手书的“历五代烽烟守中原文脉，传千秋壮志盼燕云归期”最为醒目，墨色遒劲，仿佛在诉说着逝者一生的坚守。
赵仲身着丧服，跪在灵柩旁，手里捧着赵烈生前常用的《武经总要》残卷，指尖反复摩挲着“方阵战术”章节的批注。他的妻子李氏正带着仆妇给吊唁的客人递茶，眼眶红肿却仍保持着端庄；赵勇从西北赶回后，就一直守在灵堂，铠甲未解，腰间的弯刀还挂着风沙，此刻正沉默地给长明灯添油，火苗跳动间，映得他脸上的疤痕愈发清晰。
“二叔，曾祖父的《幽云防御图》，孙儿想今日就带往禁军大营。”赵承一身素白劲装，腰佩杨业的铁胎弓，手里捧着那卷红笔标注的防御图，走到赵仲面前，语气坚定，“校尉说今日要演练阵法，孙儿想把曾祖父画的‘八卦阵’教给兄弟们，让他们知道，咱们禁军不仅会‘一字长蛇阵’，还有能打胜仗的真本事。”
赵仲抬起头，看着曾侄孙眼中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赵烈——当年赵烈在河东军，也是这样带着兵法手稿去练兵，哪怕面对的是十倍于己的敌人，也从未退缩。“好。”他将残卷里夹着的一张纸条递给赵承，上面是赵烈晚年写的“八卦阵要义”，“这是你曾祖父怕你记不住，特意整理的，演练时若有不懂，就看这纸条，或去问你祖父（赵勇），他跟着你曾祖父打了半辈子仗，最懂这些阵法。”
赵承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又对着灵柩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大步走出灵堂。雪地里，他的脚步沉稳，防御图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那是赵烈传给他的军事智慧，是五代乱世里用鲜血换来的实战经验，更是收复燕云的希望。
灵堂外，几个穿着粗布短褐的百姓正对着赵府的方向鞠躬，为首的是当年赵烈在幽州遇到的流民王阿公。他手里捧着一袋晒干的野果，是燕云特有的沙棘果，放在灵前的供桌上，声音哽咽：“赵老将军，俺们从幽州逃出来的百姓，都记着您的好！您当年给俺的钱，俺们用来买了种子，在洛阳城外种了地，如今能吃饱饭了。您放心，俺们就算死，也不会忘了燕云，不会忘了您说的‘汉人要回家’！”
赵仲走上前，扶起王阿公：“老丈快起，父亲若泉下有知，见你们能安稳生活，定会高兴。”
“高兴，高兴啊！”王阿公抹着眼泪，指着身后几个年轻后生，“这是俺们燕云流民的孩子，都让他们跟着赵小将军（赵承）学武了，将来要是收复燕云，俺们还想跟着回去，重建家园！”
正说着，杨宗保带着几个杨家将的亲兵赶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杨延昭托他送来的“杨家军令牌”。“赵二叔，家祖父说，这令牌与赵公的北伐旗同列灵前，杨家与赵家，世代为盟，共守中原，共复燕云。”杨宗保将令牌放在灵柩旁，对着赵烈的遗像躬身行礼，“晚辈已将赵公的《幽云防御图》抄录一份，今日就带回高阳关，与家祖父的《幽州防御策》比对，将来北伐，定能用上！”
赵勇走上前，拍了拍杨宗保的肩膀：“好小子，有你曾祖杨业的风骨。你放心，我回西北后，会按你赵爷爷教的‘山地防御法’练兵，将来西北、河北两路夹击，定能让契丹顾此失彼！”
午后，寇准带着国子监的官员赶来，手里捧着刚刻印好的《五代秘史》试读本——这是赵仲加急整理的，用的是毕昇传下的木活字，封面印着赵烈手书的书名，扉页附有寇准写的序言。“赵仲兄，这是《五代秘史》的第一版，共印了五百本，国子监决定先在各州县书院发放，让学子们都读读五代的乱史，记着赵公的警示。”寇准将试读本放在灵前，“老夫已上书陛下，请求将《五代秘史》列为国子监必修典籍，让后世君臣都从五代的教训里学治国之道，莫要重蹈‘积贫积弱’的覆辙。”
赵仲接过试读本，指尖拂过墨香未干的纸页，仿佛看到父亲伏案写作的身影——无数个深夜，赵烈坐在藤椅上，就着烛火，一字一句记录五代的往事，时而停笔叹息，时而激动拍案，那些字迹里，藏着对乱世的痛惜，对和平的珍视，对后人的期盼。“多谢寇公。”赵仲声音带着颤抖，“父亲一生都在记录五代，就是怕后人忘了那段历史，如今书能流传，他的心血就没白费。”
傍晚时分，吊唁的人群渐渐散去，灵堂里只剩下赵家众人和墨影——那只陪伴赵烈十年的老狗，趴在灵柩旁，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不肯离开。赵承从禁军大营回来，身上沾着雪和汗，兴奋地说：“二叔，孙儿今日把‘八卦阵’教给了兄弟们，校尉看了都说好！他还说，下次演练，要让孙儿当先锋，用这阵法对抗‘模拟契丹军’！”
赵仲笑着点头，摸了摸赵承的头：“好，不愧是你曾祖父教出来的。记住，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曾祖父当年在高平之战，就是靠灵活变阵，才打退了北汉的骑兵。”
“孙儿记住了！”赵承用力点头，又走到灵柩旁，将今日演练的阵图铺在供桌上，“曾祖父，您看，这是孙儿按您的批注改的‘简化八卦阵’，兄弟们练得很认真，将来定能用它打契丹，收复燕云！”
雪夜渐深，赵府的灯却亮了一夜。赵仲在书房整理赵烈的遗物，将《武经总要》续篇、《五代秘史》手稿、柴荣的北伐令牌、杨业的铁胎弓一一分类，放进特制的木匣；赵勇在庭院里演练枪法，每一招都带着赵烈教的“稳准狠”，枪尖划破夜空，仿佛在回应着五代的战鼓；赵承在灵前读《五代秘史》，轻声念着“高平之战，柴荣亲征，赵烈率背嵬军破阵”的章节，声音越来越坚定。
三日后，赵烈的葬礼在洛阳城外的“忠勇陵”举行——这是朝廷特批的墓地，紧邻着后周名将王朴的陵墓，寓意着“五代忠勇，世代相传”。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有禁军的士兵，有燕云的流民，有国子监的学子，有杨家将的亲兵，还有洛阳的百姓，他们自发地举着白幡，跟着灵柩缓缓前行，嘴里念叨着“赵老将军走好”“燕云定会收复”。
赵承捧着赵烈的灵位走在最前面，灵位上“宋故赵公讳烈字忠勇之位”的字迹，在雪地里透着庄严。他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队伍，看着那面褪色的北伐旗，心里突然明白“薪火相传”的真正含义——不是简单的物品传承，而是精神的延续：是对五代乱世的铭记，是对收复燕云的执念，是对守护百姓的初心，是“文武相济、务实强国”的信念。
葬礼结束后，赵勇带着赵烈的《山地防御策》返回西北，刚到环州，就用赵烈教的“鹿角寨+火药箭”战术，击退了李德明的袭扰，缴获了数百匹战马；赵承带着《幽云防御图》留在禁军，半年后因演练阵法有功，被提拔为校尉，开始训练新兵；赵仲的《五代秘史》在全国流传，学子们读着五代的苦难，愈发珍惜宋初的和平，不少人主动请缨去河北、西北戍边；杨宗保将防御图与杨家策论结合，献给杨延昭，两人共同制定了“分步收复燕云”的计划，上报枢密院；寇准则在朝堂上多次引用赵烈的观点，劝谏真宗“裁冗官、汰冗兵、强边防”，虽未完全被采纳，却也让不少官员开始重视边防。
时光荏苒，五年后的宋真宗天圣三年（1025年），洛阳赵府的庭院里，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放着赵承从西北寄来的书信——信中说他率军在环州大败西夏军，用的是赵烈教的“诱敌深入”战术，还附上了一张他在战场上手绘的地形图，上面标注的关隘、河流，与赵烈当年的《幽云防御图》如出一辙。
赵仲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再版的《五代秘史》，封面上新增了“燕云流民题辞”，里面记录着王阿公等流民在洛阳安家的故事。他翻开书，看到赵烈的批注：“乱世藏典，治世传文，非为个人之名，实为中原之魂”，眼眶渐渐湿润。
庭院角落，墨影已年老体衰，趴在藤椅旁，看着北方的天空——那是燕云的方向，是赵烈临终前凝望的方向，也是无数人牵挂的方向。它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赵烈虽已离世，但他的精神，已化作一粒粒种子，在赵家子孙的血脉里，在杨家将的战旗上，在学子的典籍中，在百姓的期盼里，生根发芽，代代相传。
这薪火，不会因岁月流逝而熄灭，不会因风雨侵蚀而黯淡。它会在西北的风沙里，在河北的关隘间，在禁军的演练场中，在朝堂的进言里，一直燃烧下去——直到有一天，汉旗插满幽州城头，燕云遗民重返故土，赵烈的遗愿得以实现，五代的苦难不再重演。而那时，所有人都会记得，有一位从五代烽烟里走来的老人，用一生的坚守，为这片土地点燃了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