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走出单元楼时，晚风正卷着槐树叶沙沙响。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本被雪球踩出浅灰爪印的《新手下厨指南》，指尖还残留着夏小星递排骨时的温度。刚才关门前，她抱着雪球说\"以后有口福\"的模样，像颗裹了糖霜的草莓，在他心里甜得发涨。
坐进车里，他点开手机屏保。那只穿着西装的小熊还蹲在黑乎乎的砂锅前发愁，旁边小狐狸举着勺子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夏小星笑起来的样子。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见老板对着手机屏保走神，忍不住多嘴：\"顾总，刚才那姑娘笑起来真甜。\"
顾衍之指尖一顿，没接话，却默默把手机亮度调亮了些。
回到家时，客厅落地窗映着半轮月亮。他把《新手下厨指南》摊在茶几上，翻到\"番茄牛腩\"那页，指尖划过夏小星家猫咪踩出的爪印，突然觉得自己对着菜谱瞎琢磨的样子，确实有点丢人。
\"连火候都搞不清，下次说不定真要把厨房点了。\"他对着空气自语，拿起手机给林舟发消息，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半。
林舟几乎是秒回：\"顾总，您还没睡？\"后面跟着个揉眼睛的表情包。
\"明天找个厨师。\"顾衍之打字，\"要擅长家常菜，最好......有耐心教新手的。\"
林舟的消息隔了半分钟才过来，先是一串问号，接着是：\"顾总，您要学做菜？\"后面跟了个震惊到模糊的熊猫头。
\"嗯。\"
\"您是想......给夏小姐做？\"林舟大概是猜着了，语气里藏着雀跃。
顾衍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回了句\"明天上午带过来\"，就放下了手机。他对着菜谱上的步骤看了许久，突然起身去厨房，对着空荡荡的灶台比划起翻炒的动作，月光落在他挺直的侧脸上，倒有了点笨拙的认真。
第二天上午十点，林舟果然带了位厨师过来。王师傅是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系着雪白的围裙，手里拎着个工具箱，见到顾衍之的第一句话是：\"顾总家的厨房比我们后厨还干净。\"
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顾衍之已经摆好了新买的锅铲和量杯，连围裙都选了深灰色的，衬得他手指愈发修长。王师傅打开工具箱时，瞥见料理台上的《新手下厨指南》，封面上还贴着只小熊便利贴，写着\"小火=燃气灶内圈火焰\"。
\"顾总，咱从哪开始？\"王师傅系好围裙，\"先练刀工？还是学炖汤？\"
顾衍之拿出个硬壳笔记本，钢笔帽旋开的声音清脆：\"先学番茄牛腩，她上次提到过。\"说完才觉失言，耳根微微发烫，补充道，\"合作方喜欢这道菜。\"
王师傅眼尖，看见他笔记本第一页写着\"夏小星口味\"，下面列着：不吃香菜、排骨要带脆骨、草莓爱选酸口的、喝汤加半勺醋。他忍着笑点头：\"行，那咱先备料。\"
切番茄时就出了岔子。顾衍之握刀的姿势标准得像握钢笔，指尖绷得发白，一刀切下去，番茄滚到了案板边缘，汁水溅到他手腕上。
\"顾总，放松点。\"王师傅示范着，\"切菜不是签合同，不用那么用力。\"
顾衍之调整了姿势，第二刀下去，番茄被切成了月牙状，大小倒还算均匀。他松了口气，在笔记本上写：\"番茄切块需大小均匀，避免滚动。\"
王师傅在旁边看得直乐：\"您这笔记比我们酒店的标准流程还细致。\"
\"精确点好。\"顾衍之认真道，又在后面加了句\"夏小星喜欢番茄炖得烂一点\"。
炒糖色时更惊险。冰糖在锅里融化成琥珀色，顾衍之按王师傅说的\"快速翻炒\"，结果手速没跟上，锅底结了层焦痂，一股糊味飘出来，和上次排骨汤的焦糊味如出一辙。
他瞬间僵住，看着锅底的焦块，表情像做错了报表。王师傅赶紧关火：\"没事没事，炒糖色最考验火候，多练两次就好了。\"
顾衍之却在笔记本上写下：\"失败案例：糖色炒焦，原因是翻炒速度过慢。改进方案：提前练习手腕发力。\"
王师傅凑过去看，见他连\"炒糖色时需保持手腕匀速运动\"都记了，忍不住打趣：\"顾总，您这哪是学做菜，是在做项目研发呢。\"
\"差不多。\"顾衍之一本正经，\"都需要精准控制变量。\"
这话逗得王师傅直笑，手上却没停，重新起锅示范：\"您看，冰糖要敲碎了再下锅，小火慢慢搅，等它化得像蜂蜜那样......\"
顾衍之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录音笔，另一只手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专注的脸上，倒比开董事会时多了几分人气。
接下来的几天，顾衍之推掉了两个下午茶会议，每天下午准时待在厨房。王师傅教他做糖醋排骨时，他特意问：\"甜口要放多少冰糖？\"
\"按排骨重量来，一斤放两勺差不多。\"王师傅说着，瞥见他笔记本上写\"夏小星喜欢偏甜，多加半勺\"，忍不住笑，\"顾总对合作方挺上心啊。\"
顾衍之翻炒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只是把排骨炒得更勤了些。
周五下午，顾衍之提着个保温桶去夏小星家。保温桶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只叼着草莓的小狐狸，是林舟特意挑的，说\"女孩子会喜欢\"。
夏小星开门时，正系着围裙烤饼干，鼻尖沾了点面粉，像只刚偷吃完面包的小松鼠。\"你怎么来了？\"她眼睛亮了亮，侧身让他进来。
\"做了点东西。\"顾衍之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声音有点发紧，\"不是黑暗料理。\"
夏小星打开保温桶时，\"哇\"了一声。里面是个草莓蛋糕，奶油抹得不算平整，边缘有点歪，上面摆着三颗草莓，一颗大的歪在中间，两颗小的挤在旁边，像三个傻乎乎的小太阳。
\"这是你做的？\"她拿起小叉子，叉了块带奶油的蛋糕，递到嘴边时，奶油沾到了鼻尖。
\"嗯。\"顾衍之看着她的鼻尖，喉结动了动，\"王师傅......指导了下。\"
蛋糕在嘴里化开时，草莓的酸刚好中和了奶油的甜，像初夏的风，清爽又温柔。夏小星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吃！比甜品店买的还好吃！\"
她又叉了一块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顾衍之低头咬下去时，牙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叉子，两人都顿了顿。他尝到蛋糕的甜味时，也看到了她嘴角沾着的奶油，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狐狸。
\"奶油沾到了。\"他伸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嘴角，触感软软的，像蛋糕上的奶油。
夏小星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把剩下的蛋糕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去拿盘子！\"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逗得顾衍之低低笑出声。
他走到画架前，见那幅雪景插画又添了新内容，小狐狸手里捧着块歪歪扭扭的蛋糕，旁边的小熊正系着围裙，耳朵上沾了点白色的奶油，像刚从面粉堆里钻出来。
\"画得像吗？\"夏小星端着盘子回来，看见他盯着画看，有点不好意思。
\"像。\"顾衍之指着小熊耳朵上的奶油，\"这个细节很到位。\"
夏小星被他逗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个玻璃罐：\"给你的，我做的草莓酱，配面包吃。\"
玻璃罐里的草莓酱红得发亮，上面还浮着几颗完整的草莓粒。顾衍之接过来时，指尖碰到她的手，暖得像刚出炉的蛋糕。
\"对了，\"夏小星突然想起，\"你的笔记本呢？上次看你记了好多，我能再看看吗？\"
顾衍之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递过去时有点紧张。夏小星翻开，见里面除了做菜步骤，还贴着张照片。夏小星吃饼干时的小模样，嘴角沾着焦黑的饼干渣，眼睛笑得眯成了线，是林舟上次偷偷拍的。
\"你偷拍我！\"她举着照片假装生气，却看见照片下面写着行小字：\"比饼干甜。\"
顾衍之的耳尖瞬间红透，伸手想去抢，却被夏小星躲开。她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声音像裹了蜜糖：\"奖励顾大厨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王师傅教的番茄牛腩还没机会做，但空气里已经飘着草莓奶油的甜味，混着点夏小星身上的画材香。顾衍之摸着发烫的脸颊，突然觉得王师傅说的对，做菜哪用得着那么多理论，用心做的味道，自然会甜到心里去。
他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在\"草莓蛋糕成功案例\"下面，又添了行字：\"下次尝试：番茄牛腩，记得多放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