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黑天鹅的赌局，与来自深渊的窥探
钱明挂断电话后，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晚风吹着他，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有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了，都疯了。
他狠狠地将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尖碾了又碾，仿佛那不是烟头，而是苏沐雪那张冷静得过分的脸。把李瑶这种人带进静海基地，这已经不是引狼入室了，这是直接把狼请到祠堂里，问它想先吃哪只羊。
可指令是陆寒下的。
这五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可以跟苏沐雪拍桌子，可以跟林曦讲道理，但他无法违抗陆寒。那是刻在瀚海资本骨子里的第一法则。
钱明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又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才让他那颗乱跳的心稍微安分了些。他拿出手机，翻到“快刀李”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钱老鬼，效率不错。地点发我，我半小时到。”李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公斤的期待。
“地点我不能发给你。”钱明的声音又干又涩，“你现在在哪，待在原地别动，我去接你。车上，把你的手机、手表，所有带电子芯片的东西，都交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李瑶的轻笑声：“哟，这么神秘？钱老鬼，你们老板不是在搞金融，是在搞情报工作吧？行啊，我在浦东四季酒店大堂等你，给你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钱明那辆低调的黑色辉腾，稳稳停在酒店门口。李瑶已经等在那儿，她换下了一身锐气逼人的白色西装，穿了件简单的黑色风衣，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出几分凌厉的本色。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很自觉地将手里的爱马仕手包和腕上的百达翡丽一股脑扔进了钱明准备好的屏蔽袋里。
“好了，现在我是个‘干净’的人了。”她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一脸晦气的钱明，“怎么，一副奔丧的表情？怕我见了你们老板，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怕你消化不良。”钱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脚油门，车子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钱明专心开车，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身边的这个女人。李瑶没有看窗外的流光溢彩，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好奇或紧张，她只是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那不是任何一种音乐的节拍，而是一种模拟的，高频交易的指令节奏。
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战斗。
“钱老鬼。”李瑶忽然睁开眼，侧头看着他，“你跟了陆寒多久了？”
钱明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从他还是个光杆司令的时候。”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钱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该怎么形容陆寒？一个能看见未来的神？一个在资本市场翻云覆覆雨的魔鬼？还是一个此刻正躺在病床上，需要靠机器维持生命体征的病人？
“他是一个……你见了就知道了的人。”钱明最后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李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和嘲弄。“看来，你们的神，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瑕。否则，他的信徒在提起他时，眼神里不该是敬畏，而该是狂热。”
钱明的心一沉。这女人的观察力，简直毒辣到了极点。
车子没有开往市区的任何一栋写字楼，而是驶向了郊外，在一片看似荒芜的工业废弃区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灰色仓库前。
“到了。”钱明熄了火。
李瑶看着眼前这座破败的仓库，挑了挑眉：“你们老板的品味，还真是别致。”
她跟着钱明下车，仓库的卷帘门无声地向上升起，露出的却不是堆满货物的场地，而是一个泛着金属冷光的电梯入口。两名身穿黑色作战服，面无表情的安保人员对他们进行了一次堪比机场最高安检级别的扫描。
当李瑶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从“1”飞速变为“-7”时，她脸上的那份玩世不恭才终于收敛了几分。她知道，自己正在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电梯门打开，是一条纯白色的走廊，亮如白昼，却又安静得让人心慌。苏沐雪和林曦正等在走廊的尽头。
“李女士，欢迎。”苏沐雪上前一步，神情平静，目光却带着审视。
李瑶的视线在苏沐雪和林曦身上一扫而过。一个温润如玉，却内藏锋芒；一个冷若冰霜，像一台行走的精密计算机。她心中暗道，陆寒手底下，还真是没一个简单角色。
“陆先生呢？”李瑶开门见山。
“这边请。”苏沐雪没有多言，转身将她们带到了一扇巨大的单向玻璃前。
玻璃的另一侧，是一个同样纯白的房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医疗仪器和数据监控设备。而在房间的正中央，一张白色的医疗椅上，一个穿着宽松病号服的年轻男人，正双目紧闭地躺在那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平稳，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线路，那些线路的另一端，汇入一台台闪烁着微光的仪器之中。
他看上去不像一个执掌千亿资本的金融巨鳄，更像一个在IcU里挣扎求生的重症病人。
李瑶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这就是陆寒？
这就是那个在期货市场上把她打得溃不成军，让她输掉了全部身家的男人？
她预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在一间能俯瞰整个外滩的豪华办公室，陆寒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眼神睥睨；又或许是在一个私密的茶室，他气定神闲，指点江山。
她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失望？不，不是失望。
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几乎让她想要发笑的错愕。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准备了毕生功力，要去挑战天下第一剑客的刺客，结果到了山顶，却发现对方是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儿。
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瀚海资本跟她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她转过头，想从苏沐雪和林曦的脸上找到一丝戏谑，但她们的表情，平静得像两座冰山。
李瑶的目光重新回到玻璃后的那个男人身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个交易员最苛刻的眼光去审视他。抛开那些仪器和病态的苍白，他的五官轮廓很深邃，即使在沉睡中，眉宇间也透着一股常人难及的沉静。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风暴后，才能拥有的，近乎于“无”的平静。
这不像是一个病人该有的状态。
就在李瑶的思绪飞速旋转，试图从这荒诞的景象中解读出什么信息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光线，更不是气味。
那是一种……“注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的眼睛，从一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维度，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穿透了基地的合金墙壁，穿透了这面单向玻璃，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道目光没有情绪，没有善恶，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扫描一段代码。它在分析她，解构她，评估她。
李瑶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作为一名顶级的短线交易员，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野兽般的直觉。在瞬息万变的市场里，无数次是这种直觉，让她在崩盘前的一秒钟逃出生天，或是在暴涨前的一秒钟悍然入场。
但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如此令人心悸的体验。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在二维平面上横冲直撞的蚂蚁，突然意识到，在三维空间里，有一个“人”，正在用指尖，决定着它的生死。
她的身体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苏沐雪和林曦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变了。她们手腕上的特制手环，正发出一阵人耳听不见的，只有她们能感知到的高频振动。
警报！
那个未知的“幽灵”，又来了！而且，这一次，目标明确，就是李瑶！
苏沐雪下意识地看向玻璃的另一侧。
只见那张医疗椅上，一直沉睡不动的陆寒，他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蜷曲了一下。
与此同时，李瑶猛地转过头，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沐雪，原本凌厉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惊骇与不解，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嘶哑。
“他……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