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慈善的起点,与一个舅舅的投名状
钱明正准备迈出门的脚,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副“公事公办”的和煦笑容没变,但眼神里的一些东西,已经沉了下去。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王成刚,像是在看一件刚出土、沾满泥土却又结构奇特的古董。
“亲外甥?”钱明把这三个字在舌尖上过了一遍,品出了一丝复杂的味道,“王总,你这故事,可比你这份合同有意思多了。”
王成刚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钱明那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他刚才脱口而出,一半是签完合同后的精神崩溃,一半是赌徒在输光后压上最后身家的疯狂。
“钱总,我……我就是个做螺丝的,我不想掺和你们神仙打架……”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哀求。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掺和。”钱明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衣领,动作很轻,却让王成刚的身体猛地一颤,“是你想站在哪艘船上。一艘正在沉,一艘刚下水。你儿子念航天工程,应该懂这个道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那幅“天道酬勤”的字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讽刺。
王成刚的呼吸变得粗重,他脑子里飞速闪过自己那个从小就争气、承载了全家希望的儿子,又闪过自己那个从小就聪明过头、野心勃勃、但也六亲不认的外甥。
他忽然觉得很累,这半辈子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到头来却被两个年轻人,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决定了他的命运。
“周浩那孩子……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王成刚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他不是辉耀科技的主人,他……他只是个台前的掌柜。”
钱明眉梢一挑,没说话,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我很有时间听你讲故事”的架势。
王成刚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这份投名状,他今天递也得递,不递也得递。
“辉耀科技,从一开始就不是周浩的。他从麻省理工回来,两手空空,哪来的钱注册公司,还搞那么大的研发投入?”王成刚苦笑一声,“是有人给了他第一笔钱,一大笔钱。那个人,或者说那个公司,才是辉耀科技背后真正的主人。”
“周浩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李默的核心技术。为此,他们甚至提前一年,就布局好了所有的外围专利陷阱。就等李默的成果出来,然后一口吞掉。”
钱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叼在嘴上的那根没点的烟,被他用牙齿轻轻碾磨着。这些商业上的阴谋诡计,他见得多了,并不稀奇。
“那个公司,叫‘星辰创投’。”王成刚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在说一个禁忌的名字,“对外,是一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风险投资公司,干净得很。但有一次周浩喝多了,跟我吹牛,说漏了嘴。这家‘星辰创投’的资金,全部来自一家叫‘蓝海实业’的集团。”
“蓝海实业?”钱明念叨着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飞速搜索。在他的记忆里,国内金融圈,没有这号狠角色。
“钱总您可能没听过。”王成刚看出了他的疑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表情,“但您一定听过它的母公司。”
他凑到钱明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钱明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肌肉,第一次出现了控制不住的抽动。那个名字,像一根生了锈的钉子,从他记忆的坟场里被重新拔了出来,带着腐朽的、血腥的气味。
巨鲨资本。
……
同一时间,李默的公寓里。
阳光正好,苏沐雪将一杯温好的牛奶,放在李默面前。
“李博士,瀚海资本内部成立了一个‘前沿科技发展基金’,第一期规模五十亿。”苏沐雪的声音平和,像春日里的微风,“这笔钱,不为盈利,只为投资那些能够推动社会进步,但短期内无法看到商业回报的基础科学和前沿技术。”
“我们想邀请您,来担任这个基金的技术委员会主席。”
李默捧着牛奶,有些不知所措。他以为对方会催促他尽快重建实验室,尽快拿出成果,去和辉耀科技战斗。他没想到,对方给他的第一个职位,不是“首席科学家”,而是一个听上去更务虚,也更宏大的角色。
“我?”他指了指自己,满眼的不确定,“我只是个做电池的,我连自己的公司都没保住……”
“我们看中的,不是您保住了什么,而是您想创造什么。”苏沐雪将一份全新的文件递给他,封面上,是基金会的logo,一颗从黑暗中升起的蓝色星球。
“陆寒……我们的老板,他一直认为,资本不应该只是逐利的工具,它更应该成为文明的催化剂。全固态电池,是您梦想的第一步,但它不应该是终点。”苏沐雪的目光清澈而真诚,“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像您一样的天才,他们的梦想,可能正被埋没在某个破旧的实验室里,或者因为一份几万块的账单而夭折。我们希望,您能用您的专业和眼光,去找到他们,帮助他们。”
“至于您的船,您的实验室,您的仇……”苏沐雪顿了顿,将那份“辉耀专案组”的文件,轻轻推到他手边,“那是另一条战线的事。瀚海资本,有专业的团队,负责清理航道上的垃圾。”
李默看着面前的两份文件。
一份,通向未来,关乎理想与创造。
一份,通向过去,关乎复仇与清算。
他那颗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心,第一次被另一种更宏大的东西所触动。他忽然明白,瀚海资本给他的,真的不只是一张船票。
那是一片全新的海洋。
他拿起那杯牛奶,一口气喝完,温热的液体流遍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盘踞在骨髓里的寒意。
“我该做什么?”他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苏沐雪笑了:“第一件事,好好睡一觉。然后,列一张单子,写下您认为在新能源领域,除了您自己之外,最值得投资的十个技术方向,和十个您最想挖来的人。”
……
钱明走出东海精密的大楼时,天色已经有些昏黄。
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路边,点燃了那根在嘴里叼了半个多小时的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里,让他那颗因为“巨鲨资本”这个名字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白敬亭。
那条在上次金融危机中被陆寒亲手斩断了脊梁,却没能彻底杀死的白鲨。
原来他没死,只是潜入了更深的海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皮,用一种更隐蔽、更耐心的方式,在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周浩不是偶然,辉耀科技也不是偶然。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策划好的,针对陆寒的阴谋。他们想窃取的,不仅仅是李默的技术,更是想借此,在陆寒未来帝国的基石上,埋下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钱明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冷。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这才有意思。
如果只是捏死一个叫周浩的蚂蚁,未免太无趣了。要把蚂…蚁背后的那头大象,也一起拖出来,踩在脚下,那才叫过瘾。
他拿出手机,没有打给林曦,也没有打给苏沐雪,而是拨通了一个他很久没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警惕的女人声音。
“谁啊?不知道老娘在做美容吗?”
“快刀李,”钱明的声音平静无波,“想不想玩一笔大的?能让你把上次输给陆寒的,连本带利赢回来的那种。”